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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霸道君王爱上我

奈何夫君太撩人 福宝、朱离等 13573 2024-10-18 03:54

  

  我死了,晏武帝二十五年,丰州事变,日月双塔爆炸坍塌,希珍公主死于塔下,尸骨无存。

  而我现在,是北齐皇帝的……皇后?

  可我觉得,更像是……人质、囚徒、禁……好吧,没那么严重。

  后来我听说,邻国的文学创作者发挥他们异于常人的想象将我和北齐皇帝的故事改编魔化成诸如:《暴君的契约宠后》《狼性帝王囚爱妻》《恶魔皇帝的禁脔》《腹黑君上惹不起》《霸道君王爱上我》等一系列少儿不宜、重口黄暴、尺度过大的文学作品……

  我表示,我起初和那变态的关系清清白白好吗?

  那次重伤,我昏迷了整整半年,醒来后晋国江山易主,萧珏取而代之,他恢复本来的身份——齐国旧主沈慕寒,改晋国为“北齐”。

  关于沈慕寒是如何从齐国幼主变身为晋国将军、又从晋国将军做上北齐皇帝的故事,史书上有长达三千字的记载,言辞华丽,装腔作势,生涩难读。所以我更愿意听那些通俗易懂趣味性更强的野史评书:有说他大难不死从长宇战场逃去了晋国,卧薪尝胆二十载,从萧家小兵步步升级,抛头颅、洒热血,赢得晋国大将军之位。而后以丰州事变为转折点,率军回师逼晋皇禅位。言“皇帝幼弱,听信国舅谗言,炸双塔,害忠良,毁合盟,祸国家。”江山归于齐,百姓之大幸。他轻而易举夺得帝位,完成复国大业。有人点评这场政变创造了“不流血而建立王朝的奇迹”,没有尸横遍野、喋血宫廷;没有硝烟战火、民不聊生;兵不血刃、市不易肆。可见沈慕寒此人的谋划水平和政治手段,他能将“大事化于无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用鬼面将军的威势保证了政变之时“人心不摇,四方宁谧”,从而创造了一个政治军事上的神话。

  许多年后,我反驳这类歌颂之词:“什么兵不血刃、市不易肆?你鬼面将军的名号是怎么得的?黎水一战屠杀满城,他们没算上你之前杀过的人。”

  他懒懒抬眉瞟我一眼:“复国之路本就沾满鲜血,我只能做到每一滴血都流得值得。黎水一战乃空城计,敌军主帅墨筠王与皇叔曾是生死之交,特设此计助我一臂之力,振我军威。”他顿了顿,拧眉回忆道:“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了那么多……猪。也是罪过。”

  我:“……”

  他说,庙里的和尚不杀生,但他们救得了人心,却救不了世道。当年灵台寺的主持劝他出家,他拒绝了,原因就在世道未平,他的心不可平。他的家国亲友一一死于战乱,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做不得放下。但他也谨记,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滥杀、嗜杀、妄杀,是魔所为,得不了民心,只得到畏惧。他不会让自己也变成当年那群血洗齐宫的恶魔……

  这些推心置腹的谈话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在这之前,我对他的看法大起大落,经历了很多波折。而在我重伤醒来那半年,看他的眼神就如人家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暴君”“恶魔”“腹黑”“霸道”“狼性”还有……“变态”!

  首先,一个在他人眼中杀戮成性、嗜血如魔的鬼面将军却在平日里吃斋念佛顶着一个和尚光头,不变态了?

  其次,他亲手将我击落悬崖,却反过来说爱上了我,不变态么?

  再次,为了接近我,他扮作清新脱俗的画师,假模假样欲擒故纵,不变态么!

  还有,我苏醒之后,他不是将我送回晏国,而是命人给我制造了一个新的身份,还命礼部择吉日筹备我的封后大典……这还不变态么?

  他跟我解释了所有的事情,期间我不免犯了瞌睡。他说长宇之战时,是墨筠王将他救走的,神秀国师事后帮他掩盖实情,他才得以逃生。他后来去找神秀国师了解内情,然而国师只想保他的性命,并未告知他多少。神秀国师离世后,他孤身一人走上复国之路,利用鬼面将军的身份逐渐掌控了晋国兵权,又培养了一支自己的暗士秘密筹划复国之计。他在各国皇宫都安插了细作查找当年参与破城洗宫的那群人,机缘巧合,找到了那位毁容的居士……

  毁容居士一直以民间画师郝皋端的身份潜伏在晏国,他本是齐国旧人,知道很多内情,包括我的身世。他将这些告诉了沈慕寒,沈慕寒才知他一直痛恨的洛啸天之子竟然是沈渊皇叔的儿子。

  江铃之战,他想来找我细谈复国之事,可未料,我是女子身……

  当我情绪失控杀入阵营,他想救我,特请与我独战,可我殊死搏斗,最后却不愿离开,反而揭下了他的面具……

  他的长相,不到最后一刻,万万不能让人知晓。

  他本能地向我还击,然而我身后却是万丈深渊……

  他的确救了我,但也知道不能再以鬼面将军的身份来见我了,两年后,他借了毁容居士郝皋端的身份,在佑国寺引我见到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我第一眼看到他,却说要拜他为师……

  他不明我意图,先是拒绝我。后来接受我,是因为他决定,就算超出了他原本的计划他也要将我救出晏国。

  之后避尘台烧毁,父皇召他入宫,他发现宫中很不太平:四弟装疯卖傻、东璐王意图造反,他不愿告诉我这些,是不想我因洛家的事受到牵连……

  他说对不起,不该瞒了我这么久,不该失手将我击落悬崖……

  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保护我,希望我能原谅他……

  他这一面之词,说得煽动多情。

  我听着,也是醉了。

  秋渐深,北国枫叶红透,银杏金黄闪眼,高墙那边一行大雁往南飞去,我困锁深宫,没法与它们一同去往我南方的故乡——晏国。

  用过早膳后,昨日新上任的礼官颤颤巍巍地端着礼服凤冠金册金宝等一应物品呈到我面前……听说上一位礼官没能劝动我接金册,已被那变态皇帝打发回故里养老了。这礼官倒也实诚,开口并未说些“后未空悬,前朝不稳。望娘娘体悟皇上一片深情”之类的酸话,反而老泪纵横道:“下官上有老下有小,求娘娘大发慈悲接金册吧……”

  于是我大发慈悲拿过金册扫了一眼,结果脸上就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才好了……

  那金册上的名字写着——“夏淡?”

  礼官扑通跪下,头埋地:“这,这是皇上给娘娘选的新名字……”

  我拿金册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胸有点痛……夏淡,下蛋?

  我道:“不嫁。这名字太不走心了。”

  礼官瘫在地上,如丧考妣,连忙解释道:“夏国墨筠王长女玲珑郡主的闺名就是这个,皇上多番选择,也就只有墨筠王当得起这个国丈,且墨筠王也同意让娘娘代替他的女儿做皇后……”

  “不嫁。”

  礼官落败而去,不一刻,沈慕寒沉着脸过来了……他心知我不是因为“下蛋”这个名字而不嫁,所以直接道:“你还恨我。”

  我诚恳摇头道:“只是和你不熟。”

  他:“……”

  听说这一晚,皇帝寝殿后院的练武桩子全都遭了殃,第二天早朝,原本预测会从轻发落的几个逆贼也全都变成了严惩不贷!

  我觉得,这些和我没关系吧?我真的和他不熟!

  过了一个月,又一位新任礼官前来与我说封后之事,这回夏淡的名字改了下,变成了夏……淡淡……

  我眼角一抽,礼官连忙跪地解释道:“娘娘恕罪,玲珑郡主儿时多病,‘淡’字意为水火相溶、化戾为祥,是崃巫山仙人所赐,改不得。娘娘若不喜欢这个名字,皇上给娘娘择了个封号:月。娘娘可喜欢?”

  月皇后?古来多用温、恪、贤、德、淑、庄等字做封,这“月”的意思是……我道:“他是日皇帝吗?”

  礼官:“……”

  一如既往,沈慕寒黑着脸过来了,还把那张我不知什么时候画过押签过名的合婚庚帖拿了出来,提醒我要履行承诺。

  我道:“皇上可能误会了,就算我说过要嫁你,那也是嫁给作为皋端画师的沈慕寒,而非鬼面将军。且皇上每天来我这里待上三四个时辰,打扰我用膳看书玩耍睡觉,以为这样我两的关系就是熟络了?那就错了。所谓的相熟,是交心,便是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读懂他的想法。比如,我与紫华将军,我俩虽然一年难得见上一面,但我对他却是……”

  咯吱一响,沈慕寒手边的椅把断了,断了,了……

  他冷森森道:“谢紫华已另有归宿,你最好把他忘了。”

  我微怔,又想自己失去了两年记忆,这两年里错信了沈慕寒,负了谢紫华,谢紫华另寻良缘也是情理之中……

  我有些伤感,但还是自我宽慰道:“就是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自挂东南枝。谢将军另觅新欢,皇上也可以的啊!我不是洛啸天的女儿,又帮不了皇上巩固政权,皇上单单为了完成我生父的遗愿,就请我做这个皇后?实在是没必要的。听礼官说,国中四大诸侯都想送自己的女儿来和皇上联姻,皇上不如……”

  “洛君月,”他冷冷打断我的话,眸中划过厉色:“你明知我的心,却说这样的话?”

  初冬寒凉,窗外银杏最后一片残叶扫过,落在他金黄威严的龙袍上,填了几分伤色,他一字一句道:“要我解释多少遍,要我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如此深沉而正经,仿佛他对我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我惊讶道:“为什么要原谅?皇上并没做错什么。”这是实话,若真如他说的那般,他为了保护我才步步设计接近我,荒废了晋国政事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晏国皇宫带我离开……那他做得已经十分好了。

  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何况他是位有抱负、有思想、经天纬地的开国皇帝……

  所以,我只是不信他。

  我道:“国婚非同儿戏,岂能感情用事。我对皇上而言,毫无利用价值。皇上曾亲手将我击落过悬崖,就当我死在了崖下,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好吗?你放我离开,我替我祖宗三代感谢你。”

  他:“……”

  我想我这一段话说得是很有水平的。

  首先,国婚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婚礼,一张合婚庚帖两厢情愿就能结为连理。我对国家做不了贡献,嫁给他有弊无利。

  其次,他若真的迷恋相杀相爱这种设定,那也得考虑我能不能接受被他虐了后还嫁他。

  再次,我的祖宗三代里面包括他的曾祖父、他祖父、他伯祖父、他父亲、他皇叔,看在祖宗的份上,也就不要为难我了。

  精睿如沈慕寒,怎会听不懂我话中含义。

  于是,次日,云珠喜颠颠地过来告诉我道:“皇上答应放娘娘离开了。不过,这之前,娘娘要对他做一件事情……”

  我不禁紧了紧衣襟道:“除了要他侍寝,一切好说。”

  云珠:“……”

  天气已冷到极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沿途枯木灰败,大风卷云乱,湖面结了薄薄的冰层,有雪要来。

  一行侍卫宫人护送我到半山腰处,太监总管道:“皇上吩咐只许娘娘一人上山,皇上已在峰顶等娘娘了。”

  不知他搞什么鬼,这么冷的天气,他要我去山顶喝西北风么?

  养了近一年的伤,身子还是不济,走了大约两里地,后背刺痛已站不住脚,坐在冰凉的花岗石上歇了歇,这样的身体,莫说逃出北齐,便是他放我离开,我也未必能安然回到晏国的。

  正喘着粗气,暗香飘来,我侧头一看,是他一袭锦衣狐裘长身玉立在我身后,头上戴着金丝翼善冠恍惚如这暗冬残林里唯一明亮的色泽……

  我道:“要我做什么事?直说吧。”

  他伸手过来,我来不及避闪,身子一轻,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他抱得很小心,不松也不紧,松了我有可能掉下去,紧了我的背肯定受不了,铁一般的臂膀弯出恰好的弧度,胸膛平缓起伏,暖暖洋洋如挨着火炉……

  不知怎么,闻着他身上那股清香,我又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面上发烫起来……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镇定,然而他肩头的狐裘柔柔软软,舒服极了,不知不觉便靠了上去,抬眼看到他凌厉的剑眉,狭长的凤眸,淡唇高鼻,白皙肌肤,俊美得就跟我梦中的殿下哥哥一模一样……

  我有些恍惚起来,似曾相识……

  一路无话,山顶的殿宇供皇帝夏季避暑养病之用,没见到守殿的侍卫和宫人,他抱着我绕过殿宇继续往上走,步伐沉稳,气息平缓,直走到尽头,一处悬崖边……

  我猜想他要做什么,稳了稳身子,俯瞰远处绵延起伏的壮丽山河道:“我知道这广袤疆土是你身经百战、万险千难不易得来,可我毕竟还是……”

  “月儿。”他打断我的话,眸色深沉如暗夜:“你想走的话,我放你走,但这之前你要将我推下去。”

  北风卷起虚无的冷气交织在我与他之间,我下巴一掉,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我确认一遍。

  他平静道:“当年我险些要了你的命,今日还给你。你推我下去,我们两清。”

  胡闹!我整个人有些风中凌乱了……

  所以说他变态,一点也不为过吧?

  即便我有杀他之心,也不可能在这里动手。他死了,我怎么回去?他若不死,我岂不得死?

  我扒了扒被风吹乱的秀发,转身便走。他一把抓住了我,冰冷一声刺入耳中:“若是下不了手,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挑眉咬牙,猛力一推……

  因他武艺不凡、我身体虚弱,我心想就算用了吃奶的劲儿,也未必能推得动他,可不知怎么,他往后一仰,便消失在我视线里……

  后来我想,若他真这么落崖死了,必是轰动各国,我五马分尸,且未来政治学家历史学家感情学家们会成立研究小分队探讨辩论“北齐开国皇帝之死”这个千古谜题……

  而谜题的答案很显而易见——莫在悬崖上作死,不作死就不会死。

  当时我耳中嗡的一响,脑袋一片空白……

  那悬崖十丈不见底,他这么滚下去就直接滚去见阎王了!

  我失声大喊,张牙舞爪想要抓住他,然而他落下的速度极快,寒风猎猎,乱发眯眼,他一道白影滚过尖利的荆棘乱石离我越来越远,我心脏也似被他带走了一般,空了出来,跌坐在了石头上……

  静。天地俱归死静。我似乎丢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跟着也去了大半条性命……

  不知不觉,泪水就满了眼眶,我瑟缩着身子,这一冬的初雪终于落下,片片如冰刀刮过脸面,风一吹我便能随着白雪卷去这万丈悬崖……

  霍然,啾的一声鞭啸嘹亮破空,我微惊,就见一条长鞭自崖下射来,如灵蛇一般缠上头顶的大树,然后打了个结,呼呼风声掀起我的长发,一道白影急速飞上,轻盈如羽,身姿如鸿,须臾,落在了我面前……

  我心口一跳,眼泪不知怎么就滚了出来。

  抬头对上他阴沉如铁的面色和怒意滔天的黑瞳,狂风席卷阴沉的天,呜呜大鸣……

  “洛君月,你敢推我?”他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抓鞭的手臂青筋迸出,关节苍白可怖:“你脑子失忆了还是良心被狗吃了!你竟敢推我!”怒吼!震慑心扉!

  “……”

  所以男人和女人吵架的时候,你千万别相信对方说的:你打啊!你有种就打我啊!

  结果你打了,他跟你就没完了!

  “我,我,我……对不起,我失忆了。”我如实回答。

  然而他脸色沉得更加难看,眼中密布紫色的雷电,轰隆一下,仿佛劈在了我的身上,将我劈成了八瓣……

  我将自己组装了回去,稳住步子站起来。他衣服多处刮坏,帽子与狐裘都不见了,臂膀处扎了长长的荆棘,鲜血在不断扩延……

  我颤着声音就道:“你,你,你受伤了……”迟疑着伸出手去帮他拔下荆棘,一根一根,荆棘尖利带钩,深深扎入他血肉之躯中,拔出时,鲜血汩汩,带出腥肉,我心口揪刺,仿佛这荆棘扎在我的心上,一阵一阵痛。

  他纹丝未动,一声不吭,盛怒的眸子锁在我的脸上紧紧盯着……

  我垂着眸,哽噎了半天,又道:“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

  唔……

  性感的薄唇压下,我来不及回神,一个夺魂摄魄的强吻将天地湮没了……

  这一冬的初雪终于落下,如报春的梨花柔软芬芳,风拂清香,唇上的软热,舌尖的湿滑,甜丝丝如含了蜜糖,一串串电流在他进攻势的亲吻下迅速窜开,刺激心肺,空白的脑内烟花炸开,四肢百骸随雪花一起飘去了云间……

  “放开我……你受伤了……出血了……混蛋……你流血了啊!不要……”

  抵死缠绵。

  沈慕寒这混蛋果然又骗我!我推他下悬崖,我却没能离开皇宫……

  当天,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他将我关在山顶的殿阁不许我出去。命我给他清洗伤口、包扎伤口,命我陪他一起用膳、处理政务……

  他伤得不轻,除了肩膀后背多处被荆棘刺伤,右腿肚子也被利石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流了一地的血,缝了六七针,换做是二哥,他非抱着我鬼哭一晚上不可。可沈慕寒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眸色由最初的深谙冷厉变成眷眷柔和……

  他的军师终是忍不住找我私聊了一番,说是就算沈慕寒要他的命,他也得将实情告知与我。

  他说我落崖之时,沈慕寒顾不得戴回面具便立刻飞下救我了,无奈悬崖陡峭,我下落极快,他只救回了我半死不活的残躯……

  为了将我救活,沈慕寒秘密请来多名药王谷的高师给我接骨续筋,我昏迷一年之久,他陪护在旁,亲自熬药,直到我脱离了生命危险,他才放心离开。

  我回国之后,他立刻提出要与我国结盟联姻,却不想我游离各大寺庙不愿回宫……

  他暂停了军中要务,乔装打扮来佑国寺见我。为了不让他人起疑,他要求与我独住避尘台上,从而与我建立起深厚的师徒情谊。

  避尘台遇刺之事并非夏国所为,而是晋国国舅奉太后之命借刀杀人、一箭双雕,若我死了,沈慕寒必然脱不了干系,晋国太后便能借父皇之手杀了沈慕寒这个威胁晋国皇权的鬼面将军。

  原本这件事之后,沈慕寒就应该回国政变夺权、复兴大业。可他担心我一个人在宫中会遭人暗害,所以应诏入宫做了国寺的高僧……

  军师说:“皇上向来行事果决,干脆利落。可唯独在娘娘的事上,却顾虑良多。微臣曾多次劝皇上直接将娘娘绑出晏国,可皇上担心娘娘因此生恨,一直等着娘娘自己开口说离开。微臣读史观典,还没见过哪位帝王能如此用情。关心则乱,上心则患,娘娘到后来还不愿走,皇上只好另寻他法,亲自送睦硕公主来和亲……”

  那次送亲,沈慕寒早知国舅会除去他,但因我也卷入了其中,他便没有让替身假扮鬼面将军。

  夜宴之时国舅故意挑衅谢紫华,引二人去抢花彩,而那花彩之下、日月双塔之中埋了足量的炸药……

  军师顿了顿,转而道:“娘娘昏睡了半年,定是不知,皇上也被炸药伤了后背,养了半年的伤……”

  “皇上为娘娘做了那么许多,若娘娘还要怪他恨他,微臣……微臣看着都心疼了……”

  我百感交集,铁石心肠也软了下来。军师说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但我清楚记得最近一次,是他身负重伤从颖儿手里将我救了过来……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良心被狗吃了么?竟要这样伤他……

  我只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世上还有纯粹的真情吧……

  新国初立,百废待兴,与他住在一个殿里,才发现他有批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要务,不过,他总会在一天的某个时段抽出空来与我单独待上一会。我不愿与他聊天,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做着寻常家的公子应该做的事情:煮茶、练字、下棋、抚琴、绘画……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位不一样的帝王,是霸主亦是明君,是枭雄亦是君子。

  屋外的雪越下越厚,没过了膝盖,待他答应放我出去,我也出不去了……

  雪色琉璃,疏影横斜,窗外红梅凌寒独发,暗香浮动月洒枝头。

  沈慕寒处理完政事便在我榻前的矮案边跪坐描画,红彤的炭火烧在榻边,熏着汝窑美人觚中的几株红梅幽幽飘香。我佯装看书倚在榻上,偶尔伸脖子瞟他一眼在画什么……

  他长得英俊,做什么多好看。批奏折的时候,深沉的黑眸格外迷人;议政的时候,微蹙的剑眉格外慑人;睡觉的时候,淡静得就如一幅水墨诗画;而此刻作画的样子,优雅亲和就像邻家的俊哥哥一般。

  他用左手作画,右手写字,先描画建筑的轮廓,点上几枝红梅,梅花下立着一曼妙少女,少女眉眼未画,衣着华丽,发髻上戴着一支玉蝶游龙洒金梅花簪……

  我心中一动,云珠告诉我,这簪子是他母亲的遗物,他赠给我做了定情信物,日月双塔爆炸那晚我恰巧戴着这发簪,颖儿他们将我掳走的时候,发簪遗落在山路上,沈慕寒寻到这发簪才一路循着脚印找到了我们……

  他画的是他母亲么?

  我正猜着。

  他忽而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跟我说《牡丹亭》的时候,我回了什么话?”

  我心中咯噔一下,我一直做着一个梦,梦中的殿下哥哥与我感情深厚,就好似戏文《牡丹亭》中的故事一般……我竟然跟他说过《牡丹亭》?他回了什么话?

  他道:“梦境乃虚幻,情感亦是虚幻,迷而不觉,痴而不悟,便是困入了魔障……”

  他着墨描画少女的五官,细长的柳眉、灵动的眸子、小巧精致的鼻尖和樱唇……他平静说道:“这句话我也对自己说了二十余年……可我依然会梦见她,起初只是一个轮廓,一抹似梅似雪的清香……”他搁笔,抬眉,画中少女已成,竟是我的模样!

  他道:“当我在江铃战场遇见了尚是太子殿下的你……梦境骤然清晰,我一直梦见的女子原来是你……”

  我惊呆。

  “我明知以前从未见过你,你不可能是她,可神魂却控制不住被你吸引了去……如你所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他换左手提字,一笔一划将这些写于画作旁:……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这,才是他真正喜欢我的原因?因为从小就梦见我?

  而我,近日的梦也渐渐清晰,殿下哥哥的模样多半是他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是因他影响了我的生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我惊愕不知何言,他近前将那支梅花簪又重新戴在了我的发上,眸色如暖玉温润:“你自己说的,不管我是谁,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因梦境,不因身份,不因贫贱富贵,权欲纷争……”

  我心尖儿一颤,不管我说没说过,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排斥他了,看到他消失在悬崖下的那一刻,心是剧痛的,看到他又飞回来的那一刻,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患上了“人质情结”。

  他蓦地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醉人的眼睛:“你吵着要回去,可有想过,你不是洛啸天的女儿,谢紫华也将你忘了,这么回去,只会自找苦吃?”

  心口被狠狠一割,悲愤上涌。现在的我一无所有,还回去做什么?

  我狠狠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扣住压在了贵妃榻上……“我允许你对我使小性子,但却不许你将我推开!做我的皇后,待在我身边,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了你。”

  再如何倔强,也抵不过他如此霸道的温柔。

  我想,当初自己喜欢上他,也是因此吧。

  沙场上他所向披靡,政界上他翻云覆雨,而情事上,他一样不输给任何风流纨绔。

  他将我固在怀里轻柔吻着,气息绵长,湿滑软糯,唇舌间的酥麻蔓延开来,令人全身打颤,眼前飞花流萤,不知不觉迷失在色彩斑斓的琉璃幻境中……

  幻境里他又变成了殿下哥哥,一笑一颦皆是勾人心魂,他的身子异常的香,这种香伴随我成长,融入血液一般,温暖贴心,每吸一口就醉一分,身子跟着热一分,那薄薄性感的淡唇吻得渐渐鲜红,深谙狭长的凤眸漩涡翻腾……

  这样的亲吻停不下来,如被蛊惑了一般想要更多。他吻过我的眉间,埋入我肩窝咬住我的耳垂,耳廓湿滑一道,热气全部喷了进去,烫得我一顿糊涂……

  直到他冰凉粗粝的手伸进我的衣裳,我被激得一阵战栗,瞬间醒了过来……

  “沈慕寒!”

  后来听宫人们说,我一定懂什么操控人心的术法,不然他们如狼似虎的皇上怎么会被驯服成了一只温顺乖软的小绵羊。明明可以霸王硬上弓,怎么又被赶出了寝殿……

  宫人们一声叹,皇上不能这么忍啊!这国家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皇子呢。

  沈慕寒与我说过梦境之事后,我便真的夜夜梦见他了,白日里他没能做成的事情,梦境里可谓是放肆大胆地做着。早上醒来,我整个人就有点不好了……而更严重的是,某次我竟真的躺在他的龙**,他衣裳半开着支腮看着我……“昨晚你梦见和我做什么了?”

  我……靠!

  宫人们说我是自己梦游跑去他寝殿的,鬼才信啊!

  这还不算完,沈慕寒瞧出了我心急,他倒不急了起来。寒冬腊月,动不动就脱了龙袍在我面前练功,那扇子面的身段、健硕结实的胸肌、纹路清晰的八块腹肌、勾人鼻血的人鱼线……而他一旦流汗,满屋子都飘着那股**的香气,佯装看书的我书拿反了一个时辰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开春。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我已在北齐皇宫待了一年,云珠和我一样,衣食住行都被监视着,除了能见到沈慕寒,就是几位守口如瓶的宫人太医和亲信重臣。沈慕寒封锁了外部消息,整个就是金屋藏娇。

  谋士们说得好,要让敌人彻底放松警惕,就要做到彻底的温顺无害。四弟持之以恒地装疯卖傻,逃脱了我的防备和杀念。如法炮制,这几月我没再抗拒沈慕寒,礼官再一次送来凤袍金册,我也是柔和地接下了。众人落下了一副重担,封后大典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开展起来……

  我食欲不振,早膳没吃什么,午膳也就喝了点清粥。晌午过后,沈慕寒又命人做来一桌菜肴要我吃些,菜品中不乏晏国的菜式:冰糖雪玉莲,三层吉祥鸡,龙女一斛珠,腊味合蒸……又问我晚膳想吃什么,他命人提前去准备……

  我没什么胃口,心中总想着自己要嫁人了,却没有一位亲人故友知晓,远在晏国的父皇病情可有缓和?二哥有否婚配?而为我出生入死的暗影们会不会都死了……

  我一直等待着,若自己的身子不济逃不出去,至少也希望有人来找我……

  傍晚时分,墨筠王和王妃抵达了皇城,他们是夏淡的父母、我名义上的双亲,前来参加封后大典。

  我不知要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们,便称病卧床未去接见。直到云珠将一幅陈年旧画奉入殿中……

  这画不似沈慕寒所做,画风却有些相似。画中的人模样儿有几分像我,却不是我……

  熟悉的宫殿,熟悉的湖心亭,画中人穿着纹有萱草花样的裙衫蹲在亭边伸手去探湖中的金莲子……

  我眸中大亮,她是我的母后!

  我道:“这是谁给你的画?”

  云珠回:“明兰王妃。”

  墨筠王的妻子顾明兰,人称“夏国神女”明兰王妃。

  蔷薇花开,蔓蔓青藤,满月的光华穿越了岁月沧桑,柔和镀在那位女子身上,她衣着并不华贵,身量纤纤,装扮简洁,年过五旬的女人,岁月似停在了她的身上,不曾让她衰老分毫,她眉梢眼角含着柔和的笑意,举手抬足皆是亲和。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是夏国百姓敬仰如神的明兰王妃,她身经百战、百战不殆,知人心、通天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夏国能有今日的太平盛世,与她功不可没。

  更离奇的是,是她预言景山会有天灾发生,不日后,轰动四国的九夜天石便真的落在了景山边境!

  她道:“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九夜天石之祸。我能预测天意,却窥不透人性。世人对于九夜天石抱有太多的幻想,以至演变成了一个王朝几代人的悲剧……”

  世人都说九夜天石的好,她却予以贬驳,的确不同常人。

  她说当年墨筠王与夏国当政者是对立方,夏国当政者为挽救行将就木的政权,进军齐国想要夺回九夜天石。也就是这时,他们和我父亲联手抗敌,成为了生死之交。

  长宇之战本是我国的内战,她担心洛啸天会对父亲下毒手,便与墨筠王带兵支援,可只救到了沈慕寒,却没有救到我父亲。事后,她又去找我母亲,想要带我母亲离开那是非之地。然而,母亲拒绝了……

  “她说自己也患上了那种怪病,时日无多,不求苟活。她要替你父亲报仇,夺回齐国的江山。”她眸色沉定,语气落了落:“我劝不动她,她又有孕在身,说是洛啸天的骨肉……”她顿了下,看向我手中的画:“这是她给我的,说以后若你有什么疑问,便从画中寻找答案。”

  我怔住……这是母亲自己画的画?

  “复国之路万险千难,当初我与墨筠并不希望你和慕寒也走上这条路,我一直没去找你告知这些,又将慕寒送去药王谷学医,希望他能重新生活。然而他自己偷溜出谷,失了音信。再次见他,已是黎水一战,他成为了晋国的大将军。”

  她道:“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今日之景,来之不易。得见你与慕寒喜结良缘,我和墨筠也是了了一桩心事,夙愿得偿。”她展颜一笑,望向长廊尽头一直等着她的墨筠王:“女人,找个自己喜欢的,恰巧对方也只喜欢自己。这就够了。”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位战九州、救苍生、一统夏国的巾帼女英雄口中说出的话。

  我望着画卷良久,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

  画中亭子是樱湖九曲长廊尽头的湖心亭,因这亭子没有阑干,所以很容易识别出来。母亲蹲在亭边,伸手便能采摘到她喜欢的金莲子,她的手上……

  我微惊:“母亲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是不是事后画上去的?”

  她点头,赞许道:“公主好眼力,我请了专业的画师才找出了这一点不同。这枚戒指应该是令尊送给她的那枚九夜天石。”

  我大惊。母后真的有九夜天石!我道:“王妃能预测天石降落景山,是否亲眼见过此石的威力?”二十多年过去,能真正见过九夜天石的人恐怕没几人了。

  她眸色微沉:“其实,那些关于九夜天石的传言都不属实。当年一共落下了四块陨石,有一块恰巧落入盐池中,变成了紫色。而另外三块再放入盐池,却没有变化。盐池受到陨石的影响,附近的树木一夜之间疯长新芽、开花结果、数年不败,所以众人才会认为九夜天石有超乎寻常的魔力,能起死回生,长生不老……”她顿了下,抬眉看我,话锋一转:“然而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道生万物,世界必有其规则。若脱出了规则、违逆了天道,世不能容,天不能容。”

  我微怔,不知她为何会对我这样说,转而问道:“王妃是否读出这画中的深意?”

  她收了眸子,看着画卷道:“除了这枚戒指,其他的……看不出什么。令慈的绘画是令尊教的,这幅画也许不是令慈所做而是令尊画的。”

  月色如水银流淌在发黄的宣纸上,画中的人儿含了一抹甜美的笑,回眸看着那位作画的人……

  王妃道:“说来也奇怪,慕寒的画风也很像令尊的。可是慕寒入药王谷时还不会画画,他的画从哪学的呢?”

  我惊住,看到她别有深意的笑容……

  沈慕寒的绘画师从毁容居士郝皋端,毁容居士的画风为何与父亲的相似?

  她未再多言,请辞转身。蔷薇长廊尽头,墨筠王等她多时,初春夜寒,他早已备下了外套,为她穿上。挺拔的身姿反衬她越发娇弱,她只是轻咳了一声,他却皱紧了眉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沉沉的声线传来:“多穿点你会死吗?”

  我:“……”

  我这才想起,之前有人说过,明兰王妃有悖天道,泄露天机,反遭天谴,患上心悸虚弱之症,常年游离在生死边缘,药石无医。

  诸事皆有缘法,世界必有其规则,九夜天石,世不能容。而我起死回生的能力……

  我心神不定地往回走着,云珠过来接我回去,我道:“居士今日可有入宫?”

  她顿了下:“刚才公主小憩的时候,居士来看望公主了,以为公主真的身体抱恙……”

  我微怔,一个外臣,听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参加迎宾夜宴,竟就这么随意地来后宫看我了?再一细想,新帝初登,有功之臣皆封侯拜相,唯独郝皋端没有官职。沈慕寒敬重他,重大国事都会找他一同商议,且任由他出入宫廷内院,甚至好几次叫他与我们同桌用膳,亲如一家……

  亲如一家?

  我心中咯噔一下,转而朝举办夜宴的太和殿走去,云珠追着我道:“皇上说今日夜宴人杂,公主有什么事先让奴婢去办吧。”

  我哪有这心思等她去办!郝皋端的画作与我父亲的相似,沈慕寒又待他如亲人,他是谁?他为什么一直不与我相认!

  我急得跑了起来,突然一位宫女拦在了道路前方,她的脚边烧着一堆冥纸,暗暗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投射出诡异的阴影。我愣了下,云珠追上来斥责道:“好大的胆子!国婚在即,你敢在宫里烧这些晦气东西!”

  对方表情森然,毫无惧色,望着我勾唇冷笑:“国婚在即,公主可还记得今天是紫华将军的忌日呢?”

  轰的一声大响,一道惊雷劈在心头,只听嗖嗖几声,云珠不及叫喊已倒在了我的脚边,对方伸出苍白狰狞的十指如索命的无常:“将军在地府很寂寞,末将来带公主去陪他。”

  我牟地记起,她是谢紫华的手下冷燕,军中女将甚少,江铃之战时,谢紫华特命她保护我和柳凝雪的安危。

  她欺近,脑部被她猛然一击,月夜白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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