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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和亲合盟

奈何夫君太撩人 福宝、朱离等 11777 2024-10-18 03:54

  

  因多年征战、劳民伤财,我国国力不支,父皇极为重视这次合盟。睦硕公主的身体康健关系到两国能否顺利联姻,父皇命我前去探望公主,一是想让我确认一下公主是否真的生病,若她在拖延时间另有计谋,我方可提前做好应对措施……另则,我和谢紫华、鬼面将军之间原有矛盾,若能提前在宫外将矛盾解决了,也就不影响宫中的联姻合盟……

  至于父皇为何答应放太傅随行,约莫也是想看看太傅会不会在宫外有所行动……而我,正想趁机探清这居士的底细……

  次日拂晓出宫,一行人佯作官商,车马几辆,护卫十数,便装轻服,颇为低调。

  国舅落水着了风寒,一路上喷嚏连连,伴着街坊人语、枝头鸟啼,颇为喜感。可他死皮赖脸要和居士坐一辆马车,说是居士医术高明,可以时刻查看他的病情。我没能与居士独处聊天,反而被谢紫华拉去了另一辆马车坐着……

  今天是二月十五花朝节,春序正中,百花竞放,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人们在这一天郊游雅宴、赏红扑蝶、祭神祈福,还伴有装狮花、放花灯、夺花彩、种花树等风俗活动,皇城近郊车马辐辏,人潮如海,雕鞍绣辔争门入,带得红尘扑鼻香……

  谢紫华挑开车帘看着外面洋洋喜庆的节日景象,柔柔笑道:“还记得那年花朝节,你女扮男装去夺‘花彩’的事么?”

  花朝节的“夺花彩”如同端午节的“抢龙珠”,王孙公子、庶族俊杰通过对绝句、博棋弈、比骑射等层层考验,拼文斗武,争抢花神娘娘庙殿的彩头。这“彩头”有时只是一束鲜花,有时会包裹名贵的古董或黄金,众人争抢“彩头”除了应节图喜庆,更是为了一显身手拼个文武公子的好名声。

  有一年我跟二哥微服出宫参加花朝节,我好玩心重偷偷地跑去“夺花彩”,岂料谢紫华也跟了过来,他掩护我打败了一众高手,最后还把“花彩”让给了我。我觉得胜之不武,好几天都不愿理睬他……

  他将绢缎车帘用金丝流苏帘勾挂稳,明眸璀璨:“那年是你十五岁及笄,我特意求君临带你出宫游春,我想抢到‘彩头’送给你做礼物。岂知,你自己也去抢‘彩头’了……”他笑意缱绻,玩笑道:“你抢‘彩头’是要送给哪位千金呢?”

  我脸上不由地一烫,“夺花彩”最初的形式并没有如今这般隆重而复杂,男子夺到“花彩”送给心爱的女子,女子若收了“花彩”,二人便定下情意,且承了花神娘娘的祝福,恩爱白首,儿孙满堂。

  谢紫华当年帮我夺“花彩”,不是因为担心我技不如人输了比赛,而是他本来就想夺了“花彩”送给我?

  我垂眸没有看他,心知他此行必要与我再论旧情,却不知是从这件事情开始说……

  他见我毫无回应,语气也转为深沉:“我与君月儿时相识,十载情意,往事历历。我不相信,一场本不该有的误会,君月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却之千里……”

  愧意和绵软丝丝涌上,而后被我强压下去。之前是我心有所属,之后是我身不由己,我若要离开这里,就不应快刀斩乱麻,狠下心来。我道:“将军对本宫的情意,本宫知晓了。可情分多种,本宫对二哥有情、却是兄妹之情,本宫对太傅有情、也是师徒之情。而对将军,本宫从来就只有君臣之情、挚友之情……”我声音冰冷,语气坚定:“望将军能够深悟此理,莫再误会,两厢尴尬。”

  谢紫华深深一怔,眸中划过绞痛,拿出我还给他的那枚玉佩说道:“这是龙凤双璧金锁玉,家父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我转送给你时言明这是订婚之物!你没有拒绝我,还回赠我这串佛珠,嘱我战场上保重自己,也是为你为国家保重自己!”

  当时,我的确抱着必嫁他的心思接受了他的情意……

  我打断道:“我自知皇室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父皇执意要我嫁给将军,我不得不从……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也想随性一次,我将玉佩还给将军,也是此意。”

  车中陡然死寂,帘外人语喜闹,春日暖洋,却驱除不了车中的阴霾。

  谢紫华深冷的眸子怒意上涌,冷冷四个字:“我不相信。”字字锥入心扉……“你不过是喜欢上了那个人!你为了他,什么都忘了!忘了我们的感情!忘了皇上的重病!忘了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太子!忘了自己要肩负的国家重任!”

  如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我脸上火烧,羞愧上涌,无言以对……

  他神色颓然,却又迅速狠厉起来:“君月,我要你扪心自问!你到底因为什么喜欢他!”

  我怔住……因为什么?

  “因为救命之恩?因为他不同寻常?我看更多的是因为他身上的奇香!”他捏紧了拳头,掌心玉佩摩擦出咯吱声响:“你向来戒心深重,不轻易相信他人,可为何,只单单看了他一眼,就喜欢上了!”

  我:“……”

  风随影动,厚重的车帘被暖日滤成冷色斜照在谢紫华的脸上,一阵逼人的寒气自他身上袭来……

  我往后避了避,险些忘了,皋端身上还有那股奇异的幽香,为何会有?

  古时有位香妃丽质天成、遍体生香、翩舞可引蜜蝶,然而皋端的香气只有我一个人能闻到……为什么?

  我曾怀疑过这种香气,所以才会四处寻找这种香料,命宫人调配数千香草来制作此香……可却一无所获。

  此前谢紫华说这是情蛊所致,我不相信。此刻再回想一番……皋端的身世、我的特殊体质、父皇的前朝旧事……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这种香是幻觉所致,还是我被下过特殊的药物?

  谢紫华见我沉默不语,似乎有所动摇,急忙道:“等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用了。”我打断他,就算要查明此事,也该我私下去查,否则一旦查出皋端的身世,我们都有危险!

  我强作镇定道:“忘了跟将军说了,那香其实不是什么香料。师父常年沐于檀香礼佛,又多接触百草药材,久而久之衣物混合出了奇特的香气……先前我以为那是香料熏染,而云珠等人闻到了却不以为是香,故而产生了误会。”

  他微怔,绷紧的神色陡然僵住……

  我避开他的视线去瞧帘外,然而车外一应美景都没入眼中。耳边是他冰冷一声传来:“君月,你为了袒护他,竟用这种话来骗我。”

  “袒护?”我冷然道:“本宫没必要骗你!感情之事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推敲不得、深究不了。本宫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他,还需要什么理由么?而对将军,本宫只有敬重,视将军为知己。希望将军不要误会这种感情,还请回禀父皇取消婚约,不要各误终生……”

  马车猛地一晃,飞蝶彩燕帘纱被劲风带下了帘钩,车内暗沉,我来不及看清,谢紫华猝然抓住了我的手将我压在了软榻上,他的手格外用力,手腕骨头咯吱作响,一双灼亮的眼睛凌厉似狼,令人寒战……

  “放……”“肆”字未出,他凛冽打断:“若本侯说,这辈子都不放弃你呢?”

  我震住,身后苏州织锦缎面凉意袭来,锁住全身。

  他话语如冷刀割面:“你不是对王妃说,要嫁给本侯,夺了本侯的兵权,让本侯生不如死吗?”

  我骇然,柳凝雪难产时我为了激她醒来说的话!柳凝雪竟然告诉了谢紫华?

  我本能地想要解释,但转念一想,若我就这么狠心认了,让他恨我防我也好!

  未待启唇,他猛然欺近,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说道:“你若不嫁给本侯,如何得本侯的五十万兵马?你想让本侯生不如死,本侯便等着你!与其得不到你而自我煎熬,不如得到了你,任你煎熬!”他冷极一笑,陡然压了下来……

  全身的血液冲上头顶,锦衣华服下,他庞大的身躯牢牢固着我的全身,舌头**撬开我的牙关搜刮每一寸领地,霸道而强硬的吻,带着沙场的狼性与狠辣……

  我挣扎、反抗,然他如着了魔的荒漠野兽,毫不怜惜,侵占抢夺,发冠脱落,乌发倾洒,衣料撕扯绵延不绝……

  哦,不要误会,是我撕烂了他的衣袍,而非他撕扯我的……

  千钧一刻之际,车身猛然颠簸,骏马嘶鸣,轰隆声声,众人惊呼间,我眼前天旋地转,趁势便狠力推开了谢紫华……

  待车身稳定,我方缓过神来,马车倾翻了……我抓紧车帘稳住身子,谢紫华那方跌靠在车厢的另一头,他情欲未褪,面上飞红,唇红齿白,被我撕烂的锦袍露出好大一片肌肤,发丝披散在肩,何其**!

  我狠狠咬牙,迅速扒好衣服,戴上发冠,正时车帘被护卫撩开:“卑职罪该万死,马车车轮断裂了,公……公子可有伤着?”他望了我们一眼,却立刻埋下头去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我恼羞成怒,狠狠剐了眼谢紫华。他毫无歉意,伸手要来扶我,我打掉了他的手,自己跳出了车……

  云珠被马车翻进了路边花丛里,沾了一头的杂草野花,见我出来,忙不迭地爬来问我安好,我掩了羞怒之色,蹲下身去检查断裂的车轮,那车轮红木质地,铆钉牢固,可为何从中断裂开了?

  正疑惑间,国舅和居士相继走来,国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谢紫华被我撕烂的衣襟,然后又看向我的脸,笑得格外诡异,仿佛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接着我发现周围的护卫全都是一副不敢看我的尴尬表情……

  还是云珠好心肠地移过来道:“公主,你的发冠戴反了。”

  我:“……”

  今日我女扮男装,穿的是广袖纹木槿花锦袍,戴的是镶珍珠羊脂玉冠,这玉冠正面镂雕花纹,背面平滑,一眼就能看出正反,刚才出来得急,哪里在意发冠的正反……

  国舅忍俊不禁,笑得没了眼睛:“还以为有人偷袭马车,原来是谢公子血气方刚、动作太猛……马车不堪颠簸,自己散架了……”

  我……槽!

  有点智商的人都能听出国舅这话中的信息量!

  一众人等面红的面红,埋头的埋头,还有不知死活的在望天……

  我内心里按着国舅的脑袋就在用菜刀剁吧剁吧下锅煮了,国舅还若无其事道:“洛小姐毕竟还没嫁给谢公子,谢公子理应克制一下嘛。未免坏了小姐的清誉,谢公子还是和我们坐一辆马车吧……”

  周围的人在忍俊不禁了……

  我内心掀翻了好几张桌子,忍了许久:“本宫饿了,找地方用膳!”

  我闷头扎进了人群里,一口气走了一里地,直到一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羞恼郁闷的心情才得以平静下来……

  十里桃林,粉云若锦,游人如织,幻美的阳光在他身上跃然出金子般的光泽,他虽身着居士的服装,然而身上的清香,独一无二……

  “人多危险,昨天怎么嘱咐你的?还往人群里钻……”虽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温柔得很。

  他伸手将我玉冠卸了下来,又将乌发散下,手指柔柔梳理我的发丝……“发冠戴反了还到处乱跑,嫌不够丢人么?”

  我莫名心虚,支吾道:“你什么时候出宫的?一直跟着我们么?”

  他不紧不慢给我挽发,手法灵活娴熟,不似常年光头的人不会盘发。他冷不丁一声道:“我跟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什,什么打扰。”我莫名心虚。

  他束紧发冠,陡地捏住我的下巴,让我直视他:“刚才你们在车里做什么?”

  我惊!刚才他看到了?他在哪里?

  “没,没什么,就是我要跟你走的话,得和他说清楚解除婚约……”

  他剑眉微皱,捏我下巴的手故意掠过我微肿的红唇,冷测测道:“可我听见你要夺他五十万兵马,让他生不如死?”

  我:“!!!”

  他语气变得森然,凤眸黑沉似要将我吸进去:“是不是我有五十万兵马,你也就跟我走了?”

  这……什么逻辑!

  “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权欲而出卖自己婚姻的人吗?”

  他冷呵呵一笑:“若是这样,我也不必整日苦恼到底用什么才能虏走你的心。你表面上一套说辞,背地里又是另外的算计,这一点,洛啸天倒是将你教得十分好!当初在避尘台上,我就险些相信你是诚心拜我为师!结果你只是为了九夜天石、为了探出我的身份?如今你觊觎着谢紫华的兵权,又担心洛啸天的重病,所以假意答应跟我离开?”

  我:“……”

  “你王八蛋!”好半天我才吐出这几个字来,刚才被谢紫华一顿羞辱,这会子又被他这般误会,我也有些恼了:“是!我就是在算计你!上避尘台就是为了九夜天石!答应跟你离开也是为了治好父皇的病,等我嫁给了谢紫华……”

  “你敢。”他冷然打断,面具之下那双黑眸凌厉如刀射出,钉在我的脸上身上,魂都没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阴恻恻道:“你再说一遍,要嫁给谁?”

  我:“……”

  我曾将他比作双生花,一面是佛,一念成魔,淡雅起来超凡若仙,恶狠起来凶煞如魔,此刻的模样儿简直与沙场上的谢紫华无异……

  天空暗了暗,冷白面具遮挡了蓝天柔云、花海织锦,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再咽了咽,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我,我爱你……”

  他:“……”

  二哥对付无理取闹、多疑善妒的女人,通常使用这个方法,百试不爽……结果……

  我被他拦腰扛起飞上了参天大树……

  春来枝叶繁茂,雀儿筑巢枝丫,我被他抵在腰肢粗的树桠上,春光星点跳跃,花间馥郁芬芳,他揭下面具,英气逼人的狭长凤眸邪睨着我,剑眉入鬓凛然,压着嗓子道:“洛君月,我就当你刚才这句是真话,若再让我发现你和谢……”

  “王八蛋!我不爱你了!”

  他冷哼一声,便是一个强吻压了下来。

  雀儿惊飞,树影摇曳,花瓣颤颤飞舞飘落,舌尖被他狠狠吸着说不出话来,炽烈的呼吸酌上他独有的暗香熏烘着我,唇瓣上酥酥麻麻的感觉急速窜去四肢百骸……

  我试图挣扎,他却仿了上次在屋顶上的做法,将我翻转过来压在了他的身上,一阵东摇西晃,我险些栽下树去,下方有两丈高的距离,我哪里敢松开他,他懒懒地靠着枝丫睨着我,我恨恨咬牙搂紧了他的腰……他得了势,轻笑一声固住了我的脑袋又吻了上来……间或几声“不要……放开我……沈慕寒你王八蛋!”也是无济于事了……

  半推半就间被他吃干抹净,刚束的发冠又落了下来,发丝散漫,环佩缠绕,醉眼迷蒙,呵气如兰,软成了一汪水儿……

  之后的行程,谢紫华没能进到我车厢里,皋端假扮居士陪我在车里下棋。他棋艺精湛、出神入化,枉我受教于数位高师,自诩通五经贯六艺,然而在他面前,盘盘皆输,很是没脸……

  我道:“师父藏得这么深,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眉眼不抬道:“你以前喜欢谢紫华什么?”

  我……无语。

  他毫不谦虚道:“他会什么,我都会。他不会的,我也会。”又道:“你以前认的那些各有千秋的师父,他们会什么,我应该也会。”

  我:“……”有些旧账你翻一次就够了,每次都拿出来说,你是个男人啊!

  我呵呵一笑:“师父会唱情歌?会跳艳舞么?”

  他冷不防剐我一眼:“这是男人改干的是么?”

  我瞥他一眼,男人有你这么小肚鸡肠的么!

  我道:“师父样样精通,武艺更是一绝,师父的师父是何人呢?”

  “自学。”

  “自学怎会学得这样好?连谢紫华都打不过你!”

  他挑眉看我,凤眸如鹰:“谢紫华很厉害吗?”

  “额……他可是当年的武状元!江铃之战时,萧鬼面还败在他的上手了。”

  他微顿,凤眸幽幽不明:“萧鬼面常年以面具遮颜,惯用替身作战、难辨虚实,谢紫华打赢的未必是真正的萧鬼面。”

  我心中咯噔一下。先前我没想到这一点,若有人能模仿鬼面将军的声音和气场,就可以代替他出战!就像上次二哥的诈死之计,就像后来居士顶替皋端蒙骗父皇……一张面具在战场上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调虎离山,金蝉脱壳,瞒天过海,迷惑敌军!

  我心中一沉,手中的棋子不慎掉落在棋盘上,搅乱了棋局……

  “怎么了?”他重新将棋子移回原处,面色看似平静。

  我心中略觉不对:“师父深居山中,怎会对萧鬼面的战术如此熟悉?”

  “他将你重伤击落悬崖,我能不了解他么。”

  可是,连我都没想到的细节,他却想到了……

  我警觉道:“师父似乎一直没告诉我,你为何也出现在江铃战场?”

  他神色微有变化,却很快掩饰了:“当时我们查出你不是洛啸天的女儿,而是皇叔的女儿,便打算在江铃战场见一见你。”

  “这样巧?偏偏我落崖的时候你才出现……”

  他微抬凤眸,反而问道:“你很恨萧鬼面?”

  我微怔……“谈不上恨。”这是实话。战场上的胜败就如擂台上的输赢,刀剑无眼,各为其主,本应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技不如人,败于他手,输也要输得有骨气,若说恨的话,比起谢紫华当时对我的伤害,萧鬼面那一掌之伤,我倒是没那么深恶痛疾……

  他又问道:“你不恨他?”

  我略觉异常,细看他神色,道:“不恨也不喜,杀了他,有害无益,晏晋必乱。”

  萧鬼面是此次合盟的关键人物,他权略神机过人,而立之年已功勋显赫、权倾朝野,晋国的太后和小皇帝都忌惮他三分,朝中更无人能撼动他分毫。这次若非他主动提出休战言和,晋国其他人也未必敢开这个口。若我公报私仇与他反目,合盟必定中止,我国又要面临无休止的战乱纷争……

  皋端的神色明显有一丝耐人寻味的变化,我继而道:“当然也不能轻易放过他,若得机会,也要他尝尝跌落悬崖的滋味。”

  马车路经颠簸路段,摇晃间棋局尽毁,一阵沉默,皋端又问:“若他尝过落崖的滋味,你就愿意原谅他了?”

  我眸色一沉,心中生出警觉:“师父似乎很关心我恨不恨萧鬼面?难道师父……与萧鬼面有什么关系?”

  他蓦地收回眸光,稳稳将散乱的棋子拾入棋瓮:“佛曰,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爱人与恨人用的都是一颗心,我怎愿意让你分一半心给那个人?”

  我:“……”

  这番对话后我再无心对弈,因着之前我恨谢紫华时,皋端也没有劝我原谅谢紫华,可这会儿提起萧鬼面,他却愿意费口舌劝我放下仇恨?他到底在为我着想,还是在替萧鬼面说情呢?而他又是因为什么出现在江铃战场……救了我?

  我胡乱猜想着,不由得一阵胆寒,不知不自觉坐得离他远了些,一个不注意,却被他广袖一卷包进了怀里……

  他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得知我身世后,你看我的眼神变得疏离了……”

  我惊。

  他埋下头,咬着我的耳朵道:“每次与我独处,你都刻意避着我,言语之中透着猜忌和狐疑。”他声音变冷,手臂如铁紧紧箍在我腰上:“你害怕我?”

  我心中一颤,定住了。“我干吗要害怕你?”

  “你不害怕么?”他挑眉,掰开我的手:“为何手心里全是汗?”

  我:“……”

  我推开他,掩饰道:“车里热呀!你不觉得很热么?”我用手猛扇风。

  他静静地瞧着我:“不热。反而心中有些凉。你对我说的哪句话是真的?我却全都相信了……”

  我:“……”

  怎么可能?他一直怀疑我不是诚心拜他为师、不是真心喜欢他……此刻反而怪我不该怀疑他,他若坦诚相待,我又怎会怀疑?他分明还藏了更强的实力、更可怕的计划没让我知晓?

  我避开他的眼神,挣扎起身:“我很热,口渴,要喝水……”我挑开车帘命云珠进来煮茶,然而他一个翻身将我又按回了榻上,凤眸眯了眯,随手拿过案上的凉茶自己含了一口,埋下头来……

  “唔……咕噜。”茶水顺着唇角溢出,滑落衣襟,凉飕飕一道线。

  他舌头的温热混合着清冽的茶香在口中辗转缭绕,逼得我不得不将他喂送的茶汤全部咽下,他意犹未尽,又含了一口,咕噜咕噜……心跳砰砰,喉咙咽水的声音了……魂魄又要被他吻散了……

  “还渴吗?”他抬头,凝着我,唇瓣被茶水浸得红润诱人。

  我红扑扑的一张脸,醉晕晕不知道要摇头还是点头了。

  “热的话,为师身子凉,躺我怀里暖暖。”

  我:“……”

  当年我完全被他道貌岸然的清高嘴脸欺骗了!

  禁欲的师父不禁欲起来简直……

  折腾了一路,傍晚时分抵达丰州,丰州临近皇陵,依山而筑,是晏国北方最重要的关隘,素有“晏国九塞、丰州为首”之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夕阳西下,大雁展翅掠过巍峨城门,半边天空熊熊似火,半边天空暗沉沉有雨来,一人立马于城门之下,身上一袭华贵的流云绣麒麟墨色缎袍,坐在汗血宝马通身墨黑发亮,艳丽的彩霞却被他全身上下的黑光尽数吸食……这位人称“地狱之王”的喋血将军,正是三年前将我一掌击落悬崖的萧鬼面。即便过去了多年,我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心中仍有胆寒掠过……

  马车渐近,他的身姿渐渐清晰,笔挺的身段,墨黑的长发,银白墨边面具下一双黑眸深谙慑人,他扬袍下马,屈膝侧跪,声音洪朗:“晋国肃清王萧珏奉睦硕公主之命,恭候公主多时,公主千岁金安!”他的声音如长剑龙吟出鞘,遒劲有力……顷刻,我回到了江铃战场上……

  那场血腥对决……我心知此去无归,便孤注一掷,单骑入阵,直攻主帅……

  雷鼓动山川,甲光向日开,我杀得昏天暗地,坐下铁骑也拼了命一般往前猛冲,所过之处便是旌旗断折、人仰马翻……不知杀了有多久,围截我的士兵渐少,周身空出了一大片血场来,尘土飞扬,血雾消散、残阳入眼,我就看清了千军之中帅旗之下那抹傲然立马的身影……

  “全都退下!”他声若洪钟,激**穹宇,所有人齐刷刷往后退步,弓箭手也收了箭弦。

  他道:“本王要与晏国太子独战,任何人不得插手!”

  烈风翻袍,气势如鸿,他飞身弃马,手中墨龙虹霁剑饮风袭来……

  “月儿。”皋端轻柔一声将我唤醒,冰凉的手被他包在滚烫的手心里。“别怕。”他温柔地说,安抚我……

  我有些恍惚,转眸看到萧珏还跪在车旁待我回应,周围气肃凝胶……

  我稳了稳心神:“王爷有礼了……王爷平身。”

  当今四方王,晋国萧鬼面、晏国谢紫华、西夏墨筠、楚雪烨,盘龙踞虎镇国疆。

  这是市井盛传的一首民谣,父皇忌惮此语,迟迟未有封谢紫华为王。所以萧鬼面就成了四国之中唯一一位被封为藩王的外姓将军。关于他的传奇故事有很多,如:生时遍体金光、满堂生香;幼时勇猛过人、徒手杀虎;后来入伍从军,屡建战功。有崃巫一战,他以少胜多破天险,引得世人刮目看;有曲阳一战,他连环设计擒楚皇,慑敌千里收国疆;更有黎水一战,他为父报仇屠满城,声名狠辣震天下。无人识得他的容貌,但见一张鬼面具,便是闻风丧胆四处逃,儿童不敢闹、壮汉不敢言。因我也吃过他的亏,整个人就变得畏首畏尾,如孩童一般,窝在马车里不言不语、不吵不闹了……

  暮鼓声声,夜幕降临,丰州城池没入黑暗之中。我总感觉此行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坐立不安,心神焦躁。一到住处我便提出要去看一看卧床不起的睦硕公主,也是想早点确认她是真病还是装病……

  萧珏亲自带我们前往,一路无话,至公主的寝室,刚要进去,内室里陡地传来急碎的动静,随即睦硕公主的贴身宫婢慌里慌张跑出来道:“王爷留步,公主已经睡下,还请王爷明日……”

  “不得无礼。”萧珏语气和缓,指着我道:“晏国三殿下特带神医来给公主诊病……”

  宫婢微惊,抬眸看到了我,顿时大喜,转身就飙进了内室……“公主快醒醒!三殿下来了!晏国三殿下来看公主了!”

  我:“……”

  虽说我与云珠情同姐妹,可有些基本的宫规礼仪云珠还是要遵循的,比如就算我在假装睡觉,云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这样叫醒我……

  风摇帘动,内室里飘来一股诱人的香气,细细闻着,像是……烤鸭?

  丰州烤鸭远近驰名,以果木焖烤、色泽枣红、肉质细嫩、肥而不腻。看来,睦硕公主也没病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转过屏风,公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可她床头的飞燕芍药帘勾在拼命地摇晃着,而她身上的被子……盖反了是怎么回事?至于她油光贼亮的红唇边还残留的一些深色的鸭酱……我就当没看见了。

  公主病怏怏对宫婢道:“香芋别骗我了,三殿下早已出家修行,怎会来看我呢……”她掩面翻身做悲痛状,忧然抬眸就看到了我……

  可谓是金风玉露再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我女扮男装时间太久,入戏太深,偶尔还是会将自己当作男人,看女人的视角就略有不同,比如女人看女人通常只有两种反应:她没老子漂亮!她竟敢比老子漂亮!而男人看女人的反应就多了,比如:这妞身娇体弱易推倒,这妞胸大臀肥好生养,这小妖精真是人间尤物、勾魂摄魄迷死了……此刻我看睦硕公主的眼神,约莫就是这小妮子粉腮樱唇、眉目灵俏、娇嫩可爱、天真无邪。那些说她刁蛮善妒、霸道骄横的传闻约莫是假的……

  睦硕公主抱着我的袖子就是一番哭诉表白,唇边的鸭酱全部涂在了我的袖上。“他们都说你出家做了和尚,我是一万个不相信呀!殿下可还记得我?当年若不是殿下手下留情,我早已化作黄土。我感念殿下恩情,日夜思念殿下,今天终于再见殿下了……”

  美人在怀,我一颗爷们的心不断膨胀,小心肝颤了又颤,爱昵地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就是一番安慰:“乖,不哭,我在呢,我在呢……”

  一旁,萧珏和皋端的眼神明显就有些不对劲了……

  公主含泪道:“他们都说殿下不愿做太子是因为不想娶我这晋国的公主,殿下是不是很恨我们?恨我们兵戎相见、将你击落了悬崖。”

  我哑然,公主你怎么轻易间就将此事摆到台面上说了。

  她解释道:“萧将军不是故意要伤害殿下的,殿下饶我一命,对我有恩,当日我听说殿下孤身一人杀入阵营,急忙去求将军救一救殿下。将军钦佩殿下英勇,不想以多欺寡,置殿下于死地,特请与殿下独战……岂知,殿下不愿回去,反而追击萧将军,萧将军本能自卫,才会失手伤了公主……”

  我牟然怔住,事情是这样的么?

  当日萧鬼面要求与我独战,我心知有去无回,拼尽全力与他恶斗,直斗到悬崖陡峭边……

  他斩断我的流星银月剑,却收了自己的剑道:“今日到此为止,你回去让谢紫华来应战……”

  我怎会相信他有此善心?听说荆州之战时,夏国的一位副将战败投降,他答应放副将回去,可副将没跑出几步,却被他一箭射穿了心脏。他以此训诫将士:“大丈夫宁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不可弃甲投戈、拱手而降!”我虽不是大丈夫,却是堂堂晏国太子,岂能弃甲投戈、落荒而逃?

  于是我反手夺剑直刺而去,却被他巧妙避开,还以一掌,我脚下虚浮,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从悬崖上跌了下去……

  粉身碎骨之痛,至今犹记,难道,只是一场误会么?

  我抿唇不语,转眸看向皋端,奇怪的是,他只字未语,眸色平静……

  公主转而又从枕头下拿出个锦袋来,可她动作过猛,锦袋下方藏着的东西一并儿也带了出来,我定睛一看——《金×梅》?

  所以公主你卧床不起,就是一直在**看这个书吗?

  公主一爪子将书挠进了被子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淡定道:“殿下落悬后,萧将军急忙飞下悬崖想救殿下……然而……只寻得殿下破碎的战袍,却未找到殿下……”她打开锦袋,里面是几片碎布条,布料乃皇家贡布云锦,有一处花纹能清晰地看到龙鳞……

  我顿惊,不由地看向皋端。萧珏若立刻飞下救我,又怎会找不到我?而我却被皋端救走了……

  公主歉意道:“殿下身受重伤失踪不见,我们万分担忧、彻夜难眠,后得知殿下安然无事,便想亲自过来向殿下道歉,殿下若能愿意原谅我们,小女愿以身相许,从此服侍殿下左右……”

  “咳咳……”如此浓烈的道歉与表白,竟让我莫名地脸红心跳了……

  不过,萧鬼面伤了我,公主你以身相许是不是哪里不对?

  我赧然地看了眼皋端,又瞟了眼萧珏,二人一言不发、眸无表情,面具一黑一白,烛火下无比诡异。

  我只好自己来应对公主,遣走了二人,拿捏着婉拒道:“公主,本宫若是男儿生,必定会心动的。”

  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我半晌,随后一双娇嫩的小手就摸向了我的胸脯……

  虽然我是平胸,但她摸了半天才相信我是女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深受打击,原本还想安慰她的话全部拿去喂了狗,甩袖转身,抬步出门,身后是她嘤嘤幻灭的哭声,还有作死也不信我就是三殿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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