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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鼓舞余生

  

  这个意外的收获,对我而言,也是生命级别的礼物。

  这个意外的收获,对我而言,也是生命级别的礼物。

  我是纯正的北方人,虽出生在北京,但父母和他们的祖辈都是根在关外的东北人,从小被告知是东北人,连“籍贯”都一直填“黑龙江哈尔滨”,直到被老师纠正:你在哪里出生的就填哪里的籍贯!至今被问起是哪里人,我还总是本能地回答“东北人”。但我与南方有深厚的缘分,自1993年起,历经外派香港一年、广州三年、深圳三年,2002年回京,以为从此安顿不再奔波,不料,又转回深圳,这次签约三年。算起来,二十几年的职场经历中,竟有十年在广东,其中六年在深圳。

  暌违十多年,我再次回到深圳。深圳依然充满活力、动感洋溢,满眼是绿树鲜花和年轻的脸庞。这个城市更忙了,小塞车也成为常态。每逢听到深圳人抱怨堵车,我不禁暗笑:来首都试试,看你还好意思抱怨不。深圳还是很美,更美了。我最喜欢的,是它的开放,容得五湖四海人,鼓**寰球八方风。

  闲散已久,再回企业帮忙,我最不适应的就是每天参加各种会,会真多!

  7月,参加了新毕业大学生的入职盛典。企业大了,每年新入职大学生都有一两千人。如何使得大学生们尽快了解企业、适应企业,是每年的功课。先是在各用人单位分别集中军训十几天,军训期间再加班赶练些节目;再举办很有仪式感的盛典,宣誓、交接旗帜等;再向领导汇报演出;最后,领导讲话,寄语,礼成。大学生们正式成了企业人。

  人多,得包下整个剧院,领导们前排就座。剧院座位的设计都角度后仰,适合观影观剧的舒适,人坐在椅上,自然呈现腆胸迭肚状。我第一次作为集团领导观礼,偷眼一看,前排的各位,无论有没有肚子,无论肚子大小,均十指交叉环于腹前,一派老成庄重,标准的领导范儿,与台上蹦跳的青春,十分……隔膜的感觉。

  其实呢,活动真是挺成功的,也挺令人感动的。经费少,人员少,年年撑起这么大的台面,既要大学生们有充分感受,又要领导满意,实属不易了!

  待复盘时,我充分表扬了人力资源和企业大学团队,又说:“明年,领导都要上台,都要表演点儿啥,传承文化,需得从领导做起。”

  从戈壁归来,主题自然涌现:用企业历史、戈行感悟串起企业的精神,一台节目,丰满有余,重要的是:老、中、青三级领导,各领任务,生动诠释文化的传承交接。妥啦!大家都兴奋。

  天天忙、月月忙,转眼就到了第二年年中,新生又开始军训了。小伙伴们怯生生地提醒我:

  “您的架子鼓需要准备了吧?”

  “啥?!”

  经提醒,乃至以会议纪要为证,铁证如山:我自己亲口应允的,要在戈行节目的乐队环节打架子鼓的。当初策划会议的情况是:我们给各位领导都派了演出的角色,在大家乐不可支的欢乐气氛中,有人问了一句:“那您干啥呢?”我就随口说:“那就打个架子鼓也行啊。”大家叫好儿,我也跟着喊好儿,然后就扔在脑后了。

  我……从没摸过鼓槌啊!所谓架子鼓,究竟是几鼓几镲算一“架子”,就更没概念了。我强作镇定,赶紧学吧。二十几天内,我挤出时间上了七堂课,借了个电子鼓放在公寓里,只能每晚把工作处理妥当之后,临睡前练一会儿,鼓面上垫上好几层毛巾吸收噪声,以免深夜扰民,也根本不敢插电。为了练鼓,我顺手把电视戒了,从2016年7月1日戒到如今,比戒烟可容易多了。无端添了这么个无厘头的差事,我有点儿烦,但谁让是自己应下的呢。大半夜的我和着闷闷的鼓点儿埋怨自己。

  我这段鼓,可是要配合真乐队的,是“戈行史诗”(我现编的名儿)的**结尾,乐曲七分多钟,就是走戈壁时听得烂熟的那几首汪峰、许巍的歌儿的串烧。每天清晨,大喇叭里乐曲一响,营地各个帐篷就随之响起各种“哎哟哈呀”挣扎起身的声音,腰酸腿疼多睡一分钟都是好的,一听见这催命的曲儿,都忍不住骂骂咧咧。从戈壁回来之后,戈友们只要一听见任意一个乐段,又都立即热血沸腾。即使没去过戈行的,也都耳熟,跟着大合唱,能把气氛抬到房顶去。

  终于到了盛典前夜,我被告知,我那部分的彩排要到半夜了。好的。

  终于轮到我,我坐在真鼓面前,灯光打起,乐队震耳欲聋,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鼓声,但绝对知道是与乐队合拍律动的,酷!喜欢!!登时找回年轻时那种起舞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疯了疯了!半夜闷声练鼓的怨气立马烟消云散。

  排练三次,我心里有数了,绝对可以和上乐队了。忽见安导和乐队们低声商量着啥,为啥有些鬼祟?不经意间,发现我的鼓和镲周围干干净净:没有电线,也没有麦克风,怪不得我听不到自己的鼓声。在我逼问之下,得知: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我真能打呀,早已经备好“假打”的录音了。万没想到,我还就能真打了。

  我大怒!结果当然是,布线插电,必须真打。

  这一晚大概睡了两小时。先是提前到场,优雅长裙亮相,各种仪式完毕,就位观看演出……我提前十分钟从领导席溜到后台卸下长裙,换上打鼓的行头:皮坎儿、黑T恤胸前是骷髅头、棒球帽檐推到脑后、墨镜、花臂(临时贴的)、马裤、登山靴,趁着灯光暗时溜上台去,狂歌狂鼓,发挥出我的“最高”水平。谢幕时摘掉帽子、墨镜,惊倒了所有人。我,爽死了!

  这一爽,念念不忘。嘴上心里的念叨:我要学打鼓,我要学打鼓。然而一忙起来,真是顾不上,干脆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冷静,三个月过去了,鼓声和那种悸动震颤仍在心中不断回响,终于确认:我,要,学,打鼓!

  学鼓至今,已快六年了,反复确认:我找到了我的灵魂乐器,说不出理由,不需要理由,就是喜欢。有朋友说:这才符合你的本性(包括当初听我说要学做教练时嘲笑我“幽默”的那位)。可能是吧。做教练,需要修炼无我,聆听,无我,伴舞……有这么个让身心灵与音乐一起放肆啸叫的噪声音乐伴侣,真爽。

  我的小老师是鼓王级别,不熟悉时,严肃寡言,少年老成的做派;一上鼓,魅力无可抵挡!从我开始学鼓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此生无望——绝无机会能接近老师的水平。那也挡不住,就是喜欢!基本功弱爆,我还坚持要考级,死磕每级考级那六首曲目,有证书挂在乐室墙上才威风。如今墙上已经挂上了七级的证书(七级过得很勉强,还要自觉地练好再要求补考一次)。八级(最高级)横亘在前,一派不可能逾越的高度。好吧,慢慢磕,一行一行、一首一首地来,一年不行,两年还不行吗?反正我墙上已有好几个证书了,反正我会打下去,我不急,嘁。

  当初,“非典”过后,我感叹:“生命脆弱,要珍惜……学个乐器吧。”一时孟浪,我把一台表演级三角钢琴请进了家门,真漂亮!还未欣赏十五分钟,内心就升起焦虑:“如果学不会,可咋把它请出去啊?”我赶紧找老师,从识五线谱开始学……十几年,算是学会了。必须在外地久住时,我就会租个钢琴,以免久不练手生了,学得实在太不容易,若再生疏那可就太冤了。但学琴十几年,曲子也学会了几十首(我对“学会”的定义就是会背谱),从未热爱,更无迷恋,钢琴对我的最大功效是,练习双手与脑力(背谱)。

  鼓,不一样!既然是灵魂伴侣,就要不离不弃,陪伴到底。一个人打鼓,一点儿也不孤独,在乐室的方寸之地,可以随时调来任何喜欢的乐队,无论是老鹰还是皇后乐队,随时伴我狂歌狂鼓。学鼓的头一年,我都“听不到音乐”了,只要乐声一起,我竖起两耳调动全副注意力:只追着听鼓点。

  鼓,起于原始,自春秋时代,就有“鼓,不干预五音,而能统御五音”的记述;现代的爵士鼓,生于街头,自带野性活力,配合各种风格,表情丰富,不只酷、爽,兼有各种风格的细腻。打鼓时,需两手两脚并用,可归属于激烈运动,有益身心健康。

  因为学鼓,我认识了我的鼓老师,又结识了一小群音乐人。深圳的南漂音乐人很多,我遇到的这群格外可爱:帅,酷,单纯,善良。他们各有特点,个性鲜明;共同点是,都爱音乐,还各个都长得好看,不过不是演艺界小鲜肉那种好看,他们各具特色,辨识度鲜明。细想,也有道理:他们生存的主要方式之一就是跑场子演出,眼缘、颜值是重要的,起码要顺眼,还要帅酷,这也是他们能在深圳生存下来的条件之一。这些大男孩,从哪儿漂来的都有,物以类聚,因音乐而自然聚集。深圳居,大不易,他们合租一个不算窄小的公寓,还共养猫儿、狗儿加上鱼儿,居然能把本该拮据的生活过得挺惬意舒适。他们的职业都是自由的,教各种乐器、声乐,凭手艺和声誉吃饭。缺钱了就去多跑几个场子,吃得简单,穿得便宜(二三十元一件的黑白T恤穿上也有型有款,也都自知穿啥都能好看),有点儿钱就升级乐器设备,组乐队,用功练习。因为对音乐各执理念,乐队往往聚不了多久,但音乐这缕魂儿,又能使他们友爱、不散。我喜欢和他们一起,那么纯粹、单纯,透明到一眼能看穿,又都真诚、懂理,待人礼貌。对比商场、职场的争斗与算计,格外清新。

  我正式开始学鼓后,公寓成了据点,有钢琴,有电子鼓,再提醒谁带把吉他来,乐队就齐了,各个都随身带着嗓子,即使没乐器,也随时可用和声玩起阿卡贝拉(Acappella,无伴奏合唱),还各自都有自创的歌和曲,随便起个拍子,各部乐器和声响应,默契、美好。我在小吧台后保证着酒水、爆米花之类的供应,就可尽情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啦。我和他们在一起,完全无隔膜、不设防。有一次大概是喝高了点儿,我不知怎的就一腾身坐到桌子上了,恍惚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有些功夫的(十几岁失学那阵子,确是练过几天武术的),又不知怎的就独白起来,内容是挺久远的事,有点儿像先民部落口述史诗的劲头,琴声、鼓点不知何时加进来陪伴,琴声默契,鼓点温柔,独白很久,恍兮惚兮,不知今夕何夕……

  每次聚会时间都很短,一眨眼就深夜两三点了。在深圳时太忙,聚会的次数也很有限,之后我就搬回北京了。留存在回忆中的聚会,就更显出美好。离得远了,友情仍在,尽在不言。

  邂逅了灵魂乐器,结交了几个音乐吉卜赛小朋友,是此番去深圳意外偶得的丰厚礼物。生命对我实在不薄。鼓将伴我余生。一个人打鼓,一点儿也不孤独。说不定,偶尔也许会遇到上台当一回鼓手的机会,那就更好玩了。

  话说,前几个月我去深圳时,和小老师们几位聚会,聊嗨了,聊出事情了!我们商定,等我的书写好,出版,若能卖出十万册,稿费就够组个party啦!请我们各自的亲朋好友到场,由我的鼓老师和几位音乐小朋友们策划。这回,他们不用跑场,场子就是他们的。我嘛,只要客串个鼓手,只两三首,就好。

  听说现在的书不好卖,我当即果断修改了条件,我只要负责努力把书写好,不管能卖多少,party是一定要办的!乐队的名字是“乐人甲”,连logo都早有了。约好了安导,再来帮着指挥一把;渊峙搞过很多活动的,也能帮上。这次,没要求和限制,可以尽情发挥,只要每个人都嗨起来。这是唯一的设计要求。

  新冠肺炎疫情以来,我比较少去深圳了,没机会上课,仍在坚持自己练鼓,即使不能进步,也尽量不要退步。写书将近两年了,改写四遍,终将完成,必须完成!那个计划中的“乐人甲”大party,就是莫大的激励。

  想想有点儿后怕:万一我没信口说了要在企业活动上打鼓表演,万一我没遇到鼓,万一……party可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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