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六年,副相张知白病故。丞相王曾推荐吕夷简接替,枢密使曹利用则推荐张士逊。要说这两位被推选人,优劣本是一目了然的,但竞争有时就是不公道的。
刘太后召见王曾,说道:“张士逊官资高于吕夷简,应该提携。”
王曾苦心劝谏道:“回禀太后,选择辅臣应首先考虑才能。按照吕夷简的才智,做辅臣肯定会干得更好。”
此时的吕夷简,已深谙朝中内幕。张士逊虽然平庸无能,但却是真宗藩邸旧人,又有太后和曹利用的支持,不可与其相争。他从长远考虑,只得明智地采取了退让之策。
于是,吕夷简主动上奏书,向太后表示:“张枢密是侍奉陛下最久的老臣,具有纯善之德,还请先于重用。”
刘太后当然高兴,就顺水推舟地传诏起用张士逊。不过,吕夷简的谦虚退让倒也给刘太后留下了较好印象。
越年,参知政事鲁宗道病殁。鲁宗道,亳州人,生平刚直嫉恶,殁谥“简肃”。刘太后亦亲临赐奠,称为遗直,哀悼不已。
继而,朝廷收到赵州知州的奏书,告发赵州兵马都监曹汭“身穿黄衣,被众人高呼万岁”,意图谋反!现已将人犯押入大牢,等待圣裁。消息传到京城后,朝野震惊。
为了弄清事实真相,刘太后命亲信内侍罗崇勋前往赵州,查明此事。
罗崇勋知道曹汭系朝廷枢密使曹利用的侄子,也是因为这种叔侄关系,曹汭才担任赵州兵马都监的。
提起曹利用,罗崇勋还一肚子气。曹利用担任枢密使,实际上就是朝廷的兵马大元帅,自觉得自己是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平日在朝廷里狐假虎威,不把丞相王曾放在眼里。上朝时排班位,总要站在第一位,把丞相王曾放在身后。
入宫觐谒太后时,从不把宫中的内侍放在眼里,稍少怠慢就吹胡子瞪眼,从来不给个好脸子。
内侍有时来大臣家传旨时,大多数官员都热情款待这些“中贵人”,生怕这些中贵人回去后说坏话,中伤自己。但曹利用却反其道而行之。有时内侍来他府上宣旨,曹利用跪在地上听着,等内侍宣读完后,他接过圣旨,转身就走,直接就把内侍等人晾在那里,很是尴尬,内侍便无趣地退出了。因此,宦官们越来越憎恨起曹利用了。
曹利用得罪了刘太后身边的内侍不要紧,还因为不同意刘太后大肆封赏皇亲国戚一事,把刘太后也惹恼了。
事情是这样的,刘太后垂帘听政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她虽然限制了百官的晋升速度,但还是大加封赏皇亲国戚,来拉拢人心。
本来朝廷封赏有严格的规定,外戚若想升官,除非立下大功,否则是不可能轻易晋升的。为了能给皇亲国戚升官,又不违反朝规,刘太后玩了一把擦边球。她以“内降”的形式,绕过了任命百官的中书省,直接对外戚们下达了圣旨,让他们升官发财。
当然,刘太后的这种做法,理论上是不可行的。但是当时的丞相王钦若、冯拯等人深知太后的心思,就默认了这种任命形式。
但是中书省默认了,不代表枢密院也跟着照办。作为枢密院的领头人曹利用就不给刘太后的任命诏书签字。对此,刘太后也很无奈。
然而这些皇亲国戚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就想去求助曹利用了。但是又不敢直接去面见曹利用,怕碰钉子。后来打听到曹利用有个老母,就住在京城,何不去他老母那里相求呢?
主意一定,他们先找来一个低级官员,让他带着贵重的物品,去拜访曹利用的老母。
大部分女人心地是善良的,而且是比较好求的,曹利用的老母也不例外。当她看见这么多的金银财宝,顿时两眼就放光了。她把这些财宝爱不释手地揽在怀里,拍着胸脯说道:“不就是升个职吗,小事一桩,明天就让你满意。”
果然,第二天这个官员再来拜访时,就得到了曹利用签发的任命书。有人很快就把这件事禀报了刘太后。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刘太后对此事竟然默不作声,坦然处之。
因为刘太后觉得曹利用的老母虽然贪财,但曹利用只是任命了一个小官,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况且这些皇亲国戚们的行贿之事传扬出去,也有损皇家尊严。
但是站在刘太后身旁的内侍罗崇勋,却对刘太后说道:“太后恩典宗室外戚,发出内降,让他们升职,却被曹利用阻挡了。但曹利用的老母向儿子颁布了一道命令,曹利用却同意了。”
罗崇勋说的这句话,一语中的。因为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堂堂大宋王朝的国母,在任命官员的事情上,竟然不如一个小小的家媪。
刘太后不禁勃然大怒,原来你曹利用阻止哀家为皇亲国戚升职,目的竟然是为了索取贿赂啊,这样的贪官留其何用啊!
再说罗崇勋奉旨前往赵州调查曹汭反叛之事,既然是刘太后的亲信,自然知道刘太后想要的结果。
经过一番缜密的调查后,罗崇勋给朝廷上了一道奏书,说赵州兵马都监曹汭“黄袍加身,士兵高呼万岁”的事情属实,理应处斩,以儆效尤。但是,曹汭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马都监,就敢干这种谋朝篡位之事,背后肯定有人给他撑腰,否则绝不可行。而这个给他撑腰的人,一定跟他关系密切,且必定是一个朝廷高官等等。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明白人一看就知道罗崇勋所言是何用意了。他就是要用这种牵强附连的事情,把曹利用拖下水。
果然不出所料,朝廷在收到罗崇勋的奏折后,刘太后立即诏令曹利用暂停枢密使之职,召开群臣廷议,解决此事,并将罗崇勋的奏折,发交廷议。
副相张士逊出班奏道:“此事系不肖之子所为,与曹利用大臣是没有关联的。”
刘太后怒道:“你是觉得曹利用有恩于你,才这样说吧?”
这时宰相王曾也出班奏道:“这事与曹利用无关。”
刘太后复语王曾道:“卿曾说曹利用骄横,今日如何替他解释了?”
王曾答道:“曹利用素来恃宠,所以,臣对他有些看法。
今若牵连侄案,说他叛逆,臣实不敢附和。”
刘太后怒气稍消,乃罢曹利用为千牛卫将军,除知随州。
张士逊亦遭到罢职。曹汭“谋朝篡位”罪名成立,斩立决。
曹利用遭贬遵旨出都,准备前往随州。复坐私贷官钱罪,再贬房州。罗崇勋再遣同党杨怀敏,羁抑曹利用至襄阳驿,恶语相辱。曹利用气愤交迫,竟至投缳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