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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诗书将军

大宋太后刘娥 鲁岩 3077 2024-10-22 02:50

  

  天圣元年(1023)六月间,对夏前线的环庆路副都部署田敏,因故免官。朝廷在商议接替人选时,有人举荐侍御史刘平,让刘太后想到了昔年丁谓对先皇夸赞过刘平的浑话。于是,朝廷下诏令刘平由文官改换武职。从侍御史、盐铁判官转为衣库使、环庆路兵马钤辖,兼任邠州(今陕西省彬县)知州。

  依照惯例,衣库使名为负责内廷衣库,其实只是复杂的武职阶官之一,官衔不过正七品。铃辖才是差遣带兵的实职,但级别却低于副都部署。

  事实上,受宋朝当时文尊武卑风尚的影响,文官少有从武的意愿。总之,在朝臣眼里刘平新任的官位,比之于原来的职务要差得多,也与其本人多年的夙愿相悖。但是皇命难违,他无奈脱离文士圈子,踏入武人行列。

  提到刘平,是一位经历颇为传奇的将官。他的父亲刘汉凝是一名行伍出身的武官,曾追随宋太宗亲征北汉,立有军功。

  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曾奉命以北边巡检的身份配合大将荆嗣,在莫州(今河北省任丘市北)一带阻击过辽兵南侵。

  澶渊之盟签订后,宋辽休战,刘汉凝才被调回内地,出任淮南两路兵马都监。其官阶为正七品的崇仪使,只能勉强算是中级武将。

  刘平出身将门,虽受家庭环境熏染,自小练就过人功夫,能骑善射,并形成了“刚直任侠”的秉性,但没有走大多数将门子弟随父从武之路,却发奋读书,志在科举,而将荫补低级武职的机会让给了自家兄弟。

  景德二年,刘平在33岁时科考中进士。虽说算不上少年得志,却已大大超越同辈,跻身于士人行列。刘平的同年进士共有247人,其中状元李迪最终做了丞相,探花李谘成为枢密院长官,还有大史学家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等人。刘平生逢其时,既把握准了方向,随后便一路坦途。

  刘平做的第一个官职是从九品的无锡县尉,专责本县治安。无锡属太湖流域县份,本居朝廷财赋要地和富饶之区,但当时却从浙西流窜来一伙大盗,为首者擅使长枪,绰号“刘铁枪”,搅得四乡不宁。

  元旦之日,刘平等人去县衙拜访知县,不成想昏聩的知县竟摆出上峰的架势,坐在椅子上慢待众人。刘平原本就看不上这位考经书的老朽,再遭到如此待遇,刚直率性的脾气哪里受得了。当下就冲过去将知县拉下座椅,痛殴一顿,全然不顾惊慌失措的同僚劝解。当大伙匆忙救走知县后,他却从容回家,还酣饮至醉倒,竟不把刚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消息传出后,满城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刘县尉的胆子太大了要倒霉,有人说以后盗匪如何应付。“刘铁枪”一帮人闻知,更加肆无忌惮,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并公开结伙到城外市场聚众赌博纵酒。

  不料想,刘平早派人暗中跟踪,故及时获悉强盗动向,他立即带领士卒将强盗团伙包围。刘平一马当光,亲手挥斩了酩酊大醉的“刘铁枪”与五名骨干,随之将其余二十多人收捕归案。

  由此可见,青年时代的刘平胆气逼人,敢做敢当。事后,知县将他平贼和殴打上司的事一并汇报朝廷。

  可能是因为刘平的平贼解除了难缠的地方祸端,所以,负责本路民事财政的长官转运使对刘平的评价颇高,便予以荐举。结果他不仅没有倒霉,而且因功获得提拔,升任开封府内鄢陵县知县。这倒确是少见,素来注重礼法的朝廷没有追究其以下犯上之罪。

  在地方官任上,刘平时常显示超常的应变能力。不久,他调任南充县(今四川南充市)知县,又奉命以泸州代理知州的身份率三千士卒,击退周边部族的进犯。

  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刘平因父亡而解官奔丧。

  在返京途中遭遇十余匪徒抢掠,他操弓连发,当场射毙三人,其余的惊骇逃散。

  刘平强悍的作风和事迹,引起朝廷大臣的注意,故相寇准还亲自向朝廷荐举。于是,他被正式提拔为泸州知州,部族慑于他的声威,都不敢再侵扰生事。

  天禧元年(1017)五月间,刘平奉召入朝,出任监察御史。依本朝规矩,监察御史是朝廷最高监察机关御史台的官员,官阶虽不显赫,但肩负监督弹劾百官之责,从来就受到天子和朝臣的重视。初任言官,他就勇于论事,直指弊政,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

  两年后,刘平兼任三司盐铁判官,也就是获得中央最高财经机关的兼职。当年,他又被选为出使辽朝的贺正旦使臣,代表本朝持节出使辽国祝贺新年。

  刘平从政十四个春秋,从地方到中央,阅历已不算浅。时年47岁正是精力旺盛之时,加之皇上的好感,于是,刘平就放开手脚,不避权贵,数次上疏批评朝政。但因此得罪宠臣丁谓,以此埋下了倒运的种子。

  据记载,宋真宗因赏识刘平的才能,打算重用他,调任他进入枢密院院事一职。但善操权术的丁谓却找机会,对真宗说道:“刘平是将门之子,素来知兵,若派他到西北统军,足以克制西夏。”丁谓的这番恭维言语,其实暗藏算计。这样不仅当即打消了真宗的念头,以后也断送了刘平的光明前程。当陕西转运使出缺时,刘平虽获得委任,但不久就因与副职发生不和,被贬到襄州(今湖北省襄阳市)做知州。

  刘太后垂帘听政之初,朝中便发生了一次激烈的政治斗争。宰相丁谓弄权多年后,结怨甚深,大失人心,已成为政治包袱。于是,当参知政事王曾密奏丁谓与大宦官雷允恭勾结及专权不法时,刘太后便抛弃了昔日的盟友,下旨将丁谓及其党徒贬出朝廷。

  朝堂风云变幻之际,对身处襄州的刘平而言则是拨云见日。他先是被提拔为从六品的侍御史,此官在御史台是仅次于长官御史中丞的职务,又可接近天子。次年,也就是天圣元年(1023)初,再被征召回朝,恢复三司盐铁判官的差遣。时任三司使李谘,正是刘平的同年故交。看起来,他在年过半百时仿佛又时来运转了。

  但是光阴荏苒,命运无常。没有料到距开封府数千公里外的一次武官的人事变动,竟又一次将刘平扯回武人行列。

  刘平新的任所邠州地接对西夏前线,沿边又有许多归属的羌人部落,故武装冲突时有发生。以刘平的出身性格看,绝非无为怕事之辈,因此很快就适应了新角色。当地的丽珠、磨糜等羌人部落反复无常,时常讨好朝廷和西夏之间,有时还协助西夏骚扰边境。

  为了稳定边防,刘平机智应对,遣师出击,杀伤其数千人,遂收服诸部。之后的几年里,他又先后调任鄜延路,洛原路兵马钤辖,仍在西北前线统军,开创出值得称道的业绩。宋仁宗对身边臣僚感慨地说道:“刘平,真所谓诗书之将也!”天子金口玉言,颇有倚重刘平这位儒将的意思。

  刘平虽说是本朝科举文臣出身的大将,且地位颇高,但依当时惯例,只能出任文官主帅的副手,这就是宋朝“以文驭武”治军原则的产物。他自转为武官身份后,便不能真正独当一面,所以无论是在陕西还是河此,总是只能做副都部署的原因所在。这就为刘平的悲剧人生埋下了伏笔,以致在康定元年正月初,对西夏的三川口战役中,刘平等人无法自主用兵,听从素无军事经验的主帅范雍的错误指挥,导致全军覆没,刘平、石元孙两位宋军大将被俘遇害,壮烈牺牲的悲惨结局,这是后话。

  阅刘平其人其事,不免使人思绪万千,而观其结局,实则令人感慨叹息。其实,从刘平的经历来看,其能力显然不是问题,完全有可能取得不俗的功绩,但最终却武功不兴,酿成悲剧。正如陆游在词《关山月》中形容的那样:笛里谁知壮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

  如其说是刘平命运不济的话,实在是与当时错综复杂的朝廷政治势力及封建制度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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