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九年残腊,仁宗改元“明道”,寓意“日月同道,皇帝太后共治天下”。经过月余,其生母李氏病重,刘太后诏谕李氏由顺容晋位宸妃。
当时天子对自己的身世真相一无所知,只有少数知情者清楚李氏的身份。刘太后当然不愿公开这个秘密,及李宸妃殁后,便打算以普通宫女的规矩隐秘治丧于宫外。
这又是一个棘手问题,如果处理不当,天子亲政后一旦获知真情,必定要追究,主政大臣自是难辞其咎。
于是,吕夷简冒险主动入宫询问李妃死讯。入奏太后道:“闻有宫嫔薨逝,如何未闻内旨治丧?”
刘太后一听就紧张起来,生气地说道:“丞相也要管后宫的事吗?”
吕夷简答道:“臣待罪丞相,事无大小,都应该知道。”
太后不悦,遂起身引帝入内。稍后复出,独立帘下,怒容满面地说道:“卿欲离间哀家母子吗?”
吕夷简不慌不忙,竟爽快地奏道:“太后不顾念刘氏,臣不敢多言。如果想使刘氏家族久安,宸妃葬礼,万不能从轻。”
太后性智灵敏,一闻此言,不禁点首。有司奉太后意旨,只上言本年岁月,不利就葬。
吕夷简又道:“就葬不利,殓应加厚。宫中举哀成服,择地暂殡,难道也不行么?”
太后乃对吕夷简说道:“卿且退,哀家知道了!”言毕入内。
内侍押班罗崇勋,也想随入。吕夷简竟将他扯住道:“内侍且慢,麻烦你申奏太后,宸妃当用太后服装成殓,还要用水银盛满棺内。否则,将来别说夷简未曾提及,致贻后悔。”
罗崇勋允诺,入奏太后。太后令如言照行,停柩洪福寺。
明道元年(1032)八月,皇宫发生火灾,一场大火席卷了朝廷宫殿。这次大火烧的不是远在皇宫城外的玉清昭应宫,而是近在咫尺的皇宫内的数座殿堂。
当时,由于夜里风大,火势迅速蔓延,先是烧了皇帝览阅奏章的崇德殿,随后烧毁了长春殿,最后烧到了皇帝正在休息的寝宫延庆殿。
大火燃起时,皇帝正在休息,太监们慌忙奔跑,救援的卫士不熟悉现场状况,一时间找不到皇帝,只能看着火势越烧越旺,毫无办法。
正在这十分危急时刻,小黄门侍卫王守规淋湿衣服,冒着浓烟烈火,冲入延庆殿内,将皇帝救了出来。
救出皇帝后,王守规背着皇帝和几个侍卫一路小跑,向延福宫奔去。之所以选择延福宫,是因为那里远离主要建筑物,相对独立,比较安全。
在去延福宫的途中,因为时至深夜,所有宫殿的大门都已上了锁。朝廷有令,未经许可擅自开门,便是死罪。面对此情,随行的宫人、侍卫都茫然失措。关键时刻。还是王守规当机立断,令人用刀斧砍断锁环,这才护送仁宗到达延福宫。
王守规奏请仁宗,将陛下的位置报告给太后,以免大家找不到皇上,而另生变故。得到仁宗的恩准后,王守规又率人赶到太后殿,将太后接到延福宫,并平息了皇宫内的混乱。
第二天早朝时,等在宫外的群臣早就知道了宫内发生火灾的事情。文武百官聚在城门外,请求进宫。但城门紧闭,群臣无法进入。此时,丞相吕夷简等人要求叩见皇帝。宋仁宗这才驾临拱宸门,在城楼帘内接受群臣的朝拜。
因为距太远,看不清君王的面容,吕夷简担心“狸猫换太子”,独自不拜。仁宗遣人下来询问其故,吕夷简答道:“宫廷有变,群臣希望亲自目睹陛下容光。”天子遂挑起帘子接见群臣,他这才放心朝拜。他的这一忠心之举,也给仁宗留下了深刻印象。
火灾后,依照天人感应之说的惯例,官员们可以议论朝政得失。殿中丞滕宗谅、秘书丞刘越等官员乘机上奏,要求太后还政于天子。
丞相吕夷简心内虽有感,却不表态支持。但在关乎仁宗地位、感情等重大问题上,还是运用权谋据理力争,从而赢得了天子的感激和信任。
说起来,当今天子的身世却也令人同情。刘太后因一直不能生育,没有子嗣成了最大的心病。仁宗是真宗皇帝唯一的血脉,从小却离开了生母,被当时还是修仪的刘氏夺去当儿子养育。
自从仁宗继皇帝位,刘太后听政后,便多疑猜忌,还是不放心小皇帝,总是惧怕他背叛自己。为此,刘太后多留了一手,以真宗早夭长子托梦为由,将真宗异母兄弟之子赵允初养于宫中,以防不测。
刘太后的这种做法,的确对尚未亲政的仁宗构成了威胁。
赵允初成人后,吕夷简深感情况不妙,担心发生变故。思前想后,他决定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有一天,吕夷简借入宫觐谒之机,独奏太后道:“臣闻后宫滋养真宗族兄之子允初,已经成人,继续供养下去恐怕于天子和太后不利。”
太后厉声向道:“此话怎讲?”
吕夷简情深意切地说道:“现如今,朝廷大事均由天子和太后主持。允初继续留在宫中,恐怕会引起群臣猜忌和不安,是太后听政的不安定因素。臣下认为,为确保大宋王朝的安定,天子和太后共同执政的长治久安,适时将已成年的允初送出宫外,很有必要,万望太后采纳罪臣的冒死谏言。”
在吕夷简的耐心而坚决的说服下,刘太后只得放弃原来的打算,传旨令赵允初出宫。
再说经过这场皇宫火灾后,刘太后突然病了,而且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而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也许就四个字——心里憋屈。
刘太后惊讶地发现,赵祯的年龄确实越来越大了。满朝文武百官越来越不听自己的。丞相吕夷简虽然对自己尚忠诚,但维护皇帝的利益方面也不含糊,使太后放心不下。副相晏殊、三司使薛奎等人更是死心塌地的保皇派,而且拥戴皇帝的官员越来越多了,呼吁她早日还政于天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了,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听政的日子将会变得越来越少了。
如果说这场大火是天灾,倒不如说是场人祸。它既摧毁了皇宫里的楼阁殿堂,也摧毁了刘太后那颗称帝的雄心,这也不为过。
当然,以刘太后的倔强性格,她决不会做一个平庸的女人。即使无法实现心中的那个梦,她也要通过其他形式,不给人生留下任何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