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去之后,文秀不听小刘劝阻,叫人把店里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一遍,能卖的东西全卖掉,能换的也都换了。
往常她喜欢的东西,现在各各讨厌。
那件白色连衣裙和白色皮鞋也扔了,那是见修浔父亲时,她穿过的。
见修浔父亲前一天,她去理发店弄了头发,可去的当日,下起了雨,新发式大为减色。
换了多次衣服,还是拿不定穿哪一件。该穿得朴素还是讲究?她抹了淡淡的口红,仔细的修眉化脸,用尽心力却又显得自然无饰。
她试了那件省吃俭用,犹豫多次买的特别喜欢的奢侈的衣服。小时候她要买衣服,母亲不给,说她可以穿他哥剩下的,她要女孩的衣服。
“不都一样?”母亲说。“你哥穿完了能给你,你要买了,穿完给谁去?浪费!”
哥哥当着母亲的面打她,母亲仍旧为哥哥织着毛衣,一句话也不说。她一个人跑到家后头的小山上哭到晚上,没人来找她。后来她被辞退,没有收入,母亲没有一句安慰,直骂她把那么好的工作丢了。事后才,也只是敷衍地象征性地淡淡地说相信她会找到更好的,也是因为还等着她每个月给家里交账……
那件省吃俭用,犹豫多次买的特别昂贵的衣服,她最终脱了下来,会让人觉得不是过日子的人。可若穿的一般,他父亲会不会觉得她寒酸,配不上他儿子?
问他,他又说都行。
最后她选了那件白色连衣裙和白色皮鞋,脖子上还戴了一条他在情人节时送她的金灿灿的黄金项链。
后来项链丢落在他们泡温泉的水池旁,他竟然说算了,情人节礼物怎么能算了?他们坐车几十公里回到那个椭圆形的玫瑰浴池旁反反复复找寻:草丛里、路面上……什么地方都找了,都没有。又问服务员,问泡浴的人,都没人见过,就算见过,又岂会还她?
她哭了好几天,恨了他好几天,因为他问项链会不会泡坏,她才取下的,虽然他只是随口一说。
她还记得为了等他,她穿上花边内衣,在床头的瓷器花瓶里插上几束玫瑰,身上喷了香水,戴上他花了七万块为她买的那枚钻戒,挂上红色的帐子。她收拾房间,打扮自己,等他,等他来欢喜她、抚她、爱她、怜她……
从前的傍晚,他和她就在这里,现在,红色帐子被她剪碎,瓷器花瓶被她砸烂,而他,再也不回来了。
谁曾想牵着她的手的人变成了小刘,她抽了回去。那天,下着大雪的那天,他和那贱人走的那天,小刘握住她的手,她没有再抽回去……
那枚花光了他所有借款买的钻戒,已经好久不戴了,她想卖掉它,不等钱用,但她非卖掉不可。小刘陪她到首饰店去,帮着讲价钱。
“价钱还不错啊!”小刘不解地问。“这么多天,去了这么多家,再没有比他家高的了。”
她也不答话,只管找寻下一家去。后来,店里忙,文秀就一个人去。
“八万卖不卖?”常去的那家店主笑着问她。
她拿着钻戒直往外走。
“我真出八万。”店主笑着追到了门口。“你卖不卖?”
她红着脸不回头说了一句:“花搅我。”
“谁花搅谁啊?这么多天。”
店主大笑,她走得更快了,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