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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汉河真的请高庆源吃饭了。
是在三江第三天下午,黎汉河看完了要看的地方,也特意到谢非卿他们说的那个叫浅水湾的地方看了看。
浅水湾历史上是一片废地,前面临江,后面靠山,山叫吴公山,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南北两边是平地,视野很开阔,开发前景不敢想象。
说是废地,那是指以前,以现在的目光看,这里就是聚宝盆。尤其三江大踏步地发展后,仅是贯通吴公江的大桥就修了好几座,其中最华丽的那座大桥,一头就搭在浅水湾码头上。
浅水湾曾经是住过渔民的,十年前三江搞移民,将吴公山还有蝎子岭以及华家坡一带的渔民及山里数量不多的少数民族居民全都移到了开阔地带,这一带就成了无人居住区。随着经济开发区的设立和城内土地供给的紧张,沿江一带很快变成香饽饽。黎汉河以前来三江的次数不是太多,但三江跟江中紧邻,对三江情况,他还是吃得透。
“是块风水宝地啊,这块地可不能糟蹋了。”他跟紧随身后的市长高庆源说。
本来此行,市委、市府两边一把手都要陪同,黎汉河只让王瑞森跟了一天,就说:“别都跟着我,有人给我带一下路就行,市里工作可是你们的重头戏,千万不能学江中,出大乱子。”
这话倒把王瑞森吓住了,晚上跟高庆源合计良久,决定让高庆源陪黎汉河视察,他呢,坚守工作岗位。当然,王瑞森也是看到了黎汉河心思,黎汉河这次是成心要冷他,出他丑给他难堪,为此他连着跟省委秘书长姚锡如通了几次电话。姚锡如目前还在江中,对黎汉河一行的情况掌握不多,听了王瑞森的话,姚锡如出主意说:“既然他不爱见你,你也别厚着脸了,把机会留给别人。”
后来王瑞森再打电话,姚锡如的话就不好听:“两只脚都想踩稳,难啊,书记是不是觉得现在叶老板大势已去,想改换门庭了?”
“不敢,不敢,领导您千万别这么说啊,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王瑞森头上直冒汗,最怕什么偏偏就能听到什么。官场这些爷,嘴里都是含手术刀的,一句话就把你什么也割掉了。
姚锡如倒是没太难为他,毕竟这些年,他在姚秘书长身上,花的心血也不少,哪次见叶大老板,不经过他这座桥?都说江北两位秘书长,是老君山上两座天桥,过得了他们,你就能进得了天宫。过不了他们,你就在云层外转悠吧。王瑞森可不敢在云层外转悠了,转晕了头,一失足,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还在脑子里斟酌词句,想怎么把自己这份尴尬心理掩饰得好一些,姚锡如又说:“有些人就喜欢出风头,喜欢特定时候跳出来表演,让台下观众鼓掌。这种雕虫小技起不了大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多得是。”
这话一下让六神无主的王瑞森捕捉到信息,莫非,调查组在江中翻腾出了什么?或者,江中那场火,没烧着叶广深,却烧着了黎?如果真是这样,黎汉河此行,他可就万万陪不得!
王瑞森马上改变主意,将此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交付给市长高庆源,自己找好借口,抓他的中心工作去了。
黎汉河淡然一笑,对下面任何一个小动作,他都看得十分清楚。此行来,他就想打一下王瑞森的脸,这是早就有的主意,从得悉王瑞森绕过他这面的桥往另一座桥上去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替王瑞森暗暗记下一笔。
不要怪他小心眼,政治从来不讲人情,讲的是规则。对一个过河折桥的人,你还抱什么希望,还指望他哪一天幡然悔悟,再坚定地到你这边来?笑话,政治比女人更讲究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哪怕是条黑路,你也得一头走到底。东摇西摆的人,永远成不了政治家,只能成为斗争路上的牺牲品殡葬品。
这个世界,牺牲品还少吗?
黎汉河抬着看看远处的山,近处的江,心情非常愉快。
“庆源啊,这么一块聚宝盆,打算咋开发,我想听听你的宏大远略。”
高庆源岂是随便说话的人,这次他下决心要管好这张嘴巴,绝不再犯低级错误。抬起目光,十分警惕地看了黎汉河一眼,这警惕绝不是多余。往浅水湾这边来,是黎汉河临时变的主意,这一变,马上让高庆源成了惊弓之鸟。
莫非他已听到什么,或者,也要打这块地的主意?
很难说啊,如今打这块地主意的人,可是多得不能再多。高庆源不由地想起了那个项目,他知道光正集团不会罢休,陪黎汉河下来之前,他已接到谢非卿电话。怎么如此之巧,黎汉河前脚刚到,他们就赶了过来?
都说这项目跟黎汉河没有关系,高庆源才不信呢。放眼三江,这大大小小的项目,哪个跟省里面没有关系,触角甚至伸到了更高层啊。
高庆源倒吸一口冷气。
“庆源不才,这一大片所以迟迟定不下来,就是我们缺少大眼光大方略,可我们不敢把它糟蹋了浪费了,那样,我们可就成了罪人。”
高庆源把话说得很完满,也很低调。当下务必要搞清,光正集团究竟跟黎汉河什么关系。上次就是因没号准脉,没吃透里面关系,加上叶广深坚决不同意开发浅水湾,即或开发,也一定走旅游路线。工业项目,免谈。弄得他们想干又不想干,借故考察,去外面遛了一圈,回来找个借口拒绝了谢非卿他们。谁知打这以后,他的日子就变得不好过,爹不亲娘不爱的,处处挨鞭子。这次他可要吸取教训啊。
难的是,黎汉河这张嘴,一点风不漏,哪怕他提一下光正二字,他高庆源也能判断几分。
高庆源眼巴巴地盼着黎汉河开口。
“罪人?好,有这想法,证明你心里还是想事的。这年头,心里想事的领导不多啊,即或想,也是想别的,对不对庆源?”黎汉河是开口了,可这能叫开口?
“首长批评的对,我们是没尽好责,没用好权力。”高庆源心里很拧巴,但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说。这两天检讨成了高庆源的挡箭牌,但凡不好回答或回答不了的问题,就用检讨来搪塞,这招还挺管用。
“两码事,我不觉得你们没把权力用好,用得好,好啊。”黎汉河边说边往前走,没走几步,看见一行人,在山下指指划划。
“哎,那是干什么的?”黎汉河指着那一行人问。
“还能干啥,选地呗。不瞒首长,这片地,目前可是最最抢手的,各路人马都来,搞得我们心里很紧张啊。”
黎汉河盯着那行人看了很久,喃喃道:“这样啊。”
那天黎汉河跟高庆源看似是一直围着浅水湾这块地说话,但谁都不往深里说,不往弦上弹。高庆源几次用讨教的口吻,请教黎汉河对这块地有什么指示?黎汉河哈哈笑着,轻而易举就拿别的话抵挡过去。
过江时,黎汉河收到一条短信,谢非卿发来的,问黎汉河在干嘛,有件事她想当面请罪。
黎汉河想了想,大大方方地回过去:在浅水湾考察。快要点手指头时,又加了几个字,一块风水宝地啊。
谢非卿很快回过来一条:首长在**我啊,说的我心都飞到了那边去。
黎汉河想笑,但又笑不出。不只是政治能毁掉女人,经商同样能毁掉。想想谢非卿现在也越来越热衷于这种暧昧,熟练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打情骂俏,黎汉河忽然生出一种悲凉。
人啊,他发着感慨,本想就此打住,没想谢非卿又跟过来一条:前晚的事,真是对不住,首长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向首长检讨。
看着短信,黎汉河脸上的神情再次僵住。
谢非卿说的是助理安静。说来可笑,前晚黎汉河并没冲安静发火,也没把安静轰出去。相反,他给安静演了相当有意思的一出。安静一开始很紧张,显然,做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浑身瑟瑟发抖,一双眼睛不安地看着黎汉河。黎汉河装糊涂,问安静:“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回去?”
“我……我……”安静打着哆儿说。
“你是想住在这里是不是?”
安静咬着嘴唇道:“如果首长喜欢,我就留下。”
“好!”黎汉河说完,转身进了里间。黎汉河住的是套房,一间卧室,一是书房兼工作室,外面带客厅。进去后,他把门死锁了,脱衣洗澡,不再管安静。安静在外面苦苦站着,不明白黎汉河意思。等了一小时还多,仍然不见黎汉河出来,大着胆敲了下里间的门,黎汉河没吭声。安静越发吃不准,只好打电话向谢非卿求助。谢非卿听完安静的话,明白了,非常绝望地说:“那你回来吧。”
听到安静带门而去的声音,黎汉河才从里间走出,打电话给佟安:“胆子越来越大了啊,什么人也敢给我留下?!”佟安吓坏了,他哪有什么胆子啊,是谢非卿一再跟他说,安静是首长让带来的。佟安虽然对谢非卿不熟,但一看人家派头,还有跟首长间的神秘关系,也不敢多问。做秘书就这点难,有时你能判断清,有时,难啊。当下检讨出一堆,黎汉河听他是无辜,不生气了,说:“打电话问问,女孩子安全回去了没,别让人家太为难。还有,以后离这帮人远点!”
佟安嗯了一声,忙着落实去了。黎汉河这边,却彻底失眠,再也睡不着。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黎汉河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这样?黎汉河思考了一夜,伤感了一夜。偏巧这个晚上,夫人好友落英又半夜打电话,婆婆妈妈跟他说了一大堆。后来,后来竟神经错乱似地讲起了那种话,气得黎汉河冲电话骂:“都拿我当什么人了,我是大色鬼还是流氓?!”
连续两天,黎汉河基本搞清了三江情况,更吃透了高庆源这人。
跟他跑梅花桩呢,空一脚实一脚,阴一套阳一套。看来,还真得请他吃顿饭。于是他让佟安去准备,将饭菜标准提高点,酒水备足点。然后又给李国庆打个电话,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心想,高庆源啊高庆源,我都这样了,你还跟我玩虚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高庆源这次大意了。听到佟安说首长设宴,要跟他共进晚餐。心里那个乐哟,甭提有多美。嘴上再三说哪能让首长破费,我来我来,毕竟是在我的地盘上嘛。佟安说,首长已经安排好了,就是想单独跟市长坐一会,叙叙旧。叙叙旧三个字一出,高庆源就不坚持了,也不能再坚持。这话是有深刻含意的,明显是对他前段时间的态度还有表现不满。
“好吧,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我很高兴,也很感动,我高庆源是糊涂过,可我相信首长最终会明白我的心。”他跟佟安这样表白。
佟安看着他急于表白的样子,调侃道:“干嘛说这些呢,首长可不是谁都请的。”这话立马又让高庆源心潮澎湃,打起精神就去赴宴。
到了酒店,高庆源发现黎汉河请的并不是他一人,三江市委常委、纪委廖洪明书记还有一位监察室主任、检察院两位检察长外加反贪局长,在座的还有一女性,前任市长的老婆。一看这些人,高庆源吓了一跳,脚步差点就抽出来。
佟安早候在那,看见他,笑说:“都是熟人,市长不会见生吧?”
“不会,不会。”高庆源一边按住狂跳的心,一边努力往脸上添表情。里面的人除前市长老婆外,全都站起跟他打招呼。一看他们脸上全不带恶意,也不见严肃,高庆源怦怦乱跳的心才稳当下来。更糟的是,屁股刚刚坐下,佟安又迎来一位客人,高庆源不看还好,一看,傻了、懵了,两眼发起了直。
进来的居然是茹娟!
茹娟当时也傻了眼,她根本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高庆源。这两天她可是严格按高庆源说的,电话不敢打,信息不敢发,任何场合都不提高庆源的。
“你……”茹娟嘴唇动了动,高庆源紧忙使个眼色,茹娟明白过来,硬撑着跟其它领导打招呼去了。
高庆源心跳得越发狂。
就在这时,黎汉河进来了,一看里面热热闹闹,情绪高涨地说:“都很及时啊,谢谢大家,真的好感谢。佟安,菜张罗好了吧?”说着话,走过去跟前市长老婆秦书燕打招呼。
秦书燕起身,跟黎汉河握手,目光却盯住高庆源跟茹娟不放。
“嫂子最近还好吧,我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面了。”黎汉河显得非常有礼貌。
秦书燕收回目光,矜持道:“托首长的福,我还行,日子能过得下去。”
这话明显有别的意思在里面,黎汉河笑笑,没多接茬,怕一语捅开秦书燕心事,让她变得喋喋不休起来。
秦的老公冯悦成曾是三江第一任市长,当年跟黎汉河搭过班子,黎汉河在江中干市长时,秦的老公是常务副市长。三江升为地级市,冯悦成官升一级,到了三江。可叹的是,不久他便卷进一场腐败案,省里查了三年,中纪委都介入了。最后案子是查清了,确有不少人腐败,涉案金额巨大,但冯悦成绝对是清白的,让人陷害了。清白是证实了,可悲剧再次发生。冯悦成身体本来就不好,跟黎汉河搭班子时,黎汉河就对他身体很担忧。经过这场折腾,冯悦成元气大伤,肝病复发,很快便离开人间。
他留下了无人照顾的遗孀秦书燕。
冯悦成跟秦书燕是一对苦命夫妻,他们没有孩子。更可叹的,后来查明,冯悦成是难得一见的清官,其清廉程度令所有官员汗颜。冯悦成去世后,就秦书燕的生活与工作安排,高庆源不闻不问,甚至暗中刁难。秦书燕找过他几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拒开。
黎汉河请秦书燕来,用心再也清楚不过。
有时候对那些不思悔改的人,就要狠一点。他相信高庆源见了秦书燕,是会心虚会发抖的。他用眼角余光一测,不只是高庆源,包括茹娟,身子也在控制不住地抖颤。
这就行,要的就这效果。
请茹娟来,是黎汉河早就想好的,甭以为你做得秘做得妙,别人不知道,其实你每做一件事,别人都在看着。别人不捅破不说,是没到时候。黎汉河这次照样不打算捅破,捅破就低了,而且毫无趣味,根本不是他黎汉河所为。
这么想着,他冲茹娟说:“早就听说茹老板是女中豪杰,今天特意请你来,是想见识一下,也好给三江的企业界鼓鼓劲。对了洪明,你们可要为企业家做好保驾护航啊,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茹娟刚要起身,这边廖洪明坐不住了,抢先起身说:“首长教诲的好,以前对企业,真是关心不足,以后我们改,要做企业家的贴心人。”
“贴心人,这话说的有点问题啊。”黎汉河夸张地笑出几声,一下把气氛给搞活了,见茹娟一脸不自在,他又道:“茹老板不会有意见吧,有意见就当面说出来哟。”茹娟脸更红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茹娟感觉黎汉河在有意损她。红脸道:“各位都是领导,首长们怎么说,茹娟怎么来。”
“好啊,今天这姻缘,我看牵的值。佟安,上酒,今天我要给各位敬一杯。”
这顿饭喝的是茅台,黎汉河特意让佟安买来的,怕酒店有假,专门找关系户买的。一开场,黎汉河就给大家敬酒,各位激动坏了,纷纷站起,说出一大堆恭维或祝福的话,黎汉河照单尽收。
轮到给高庆源敬酒时,黎汉河说:“市长今天得多喝几杯,这样吧,别人我只敬一杯,给市长和茹老板,我敬三杯。一杯呢,感谢二位对三江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尤其开发区,看了感慨万千啊,二位功不可没,到省里,我要好好讲一讲。第二杯呢,敬二位对秦大姐的照顾与关心,今天我把大姐请来,就是想让她当面谢谢二位。我听大姐说,这两年,你们对她可是照顾不少啊,感谢。第三杯嘛,敬你们的未来,搞企业的把企业做大做强,做成真正的大集团大公司,为国家为社会,也为三江多创造财富。庆源你呢,要当一个好公仆,好市长,真心为三江百姓谋福祉啊。”
这番敬酒词,别人听了可能觉得是夸赞,是表扬,高庆源和茹娟听了,却觉句句在敲打,字字在警告。尤其说到秦书燕,高庆源简直脸红得没地方放,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秦书燕没添“砖”加“瓦”,一直闷闷不乐地坐着。她要是开口说上那么几句,这顿饭,他们可就真吃不下去了。
高庆源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忏悔,当初联名举报前市长冯悦成,是他带的头,也是他背后操作。他是如意坐到市长位子上了,可这件事给他留下的负面影响,怕是一辈子都消除不了。如今又让黎汉河当着秦书燕面提起,高庆源更是觉得这地雷埋得太深,迟早有一天,会引出后患。
他有点伤感地看了看秦书燕。
这顿饭堪比鸿门宴,事实上,黎汉河摆的也正是这样一桌。
从进门到饭局结束,高庆源和茹娟头上的汗就没干过,心里更是惊怕得要死。他们俩要是没那层关系倒还好,可偏偏……黎汉河故意不点破他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他能不知道?不知道干嘛要把他俩一起叫来,受这份罪?这招毒啊,损。我就是不点破,让你自己去想。如果黎汉河公开批评他,让他少搞女人,多干工作,高庆源心根本不虚。如今哪个官员没三个五个,他高庆源还是少的!一种游戏大家都玩时,就没了风险。这是高庆源以前的想法,不就女人嘛,哪个不在养,哪个不在包?他知道的一位厅长,起码不下十个,人家那日子,才叫滋润,令高庆源羡慕不已。
可今天,高庆源头上出汗了。男女之事看似不是事,但在关键时候,它就是最大的事。看看现在倒掉的官员,哪个不是从这方面开刀?作为官场中人,高庆源深知用这招放翻官员的深层原因,老百姓反感啊。拿老百姓反感的事打倒你,你还有什么说的?
他心里一阵凉。跟茹娟目光相对时,不像以前有雾有电有爱了,甚至后悔,不该认识这女人,不该跟她上床。跟敏感女人上床,本身就是男人一大忌。尤其茹娟这样的“二风”女人,风云型、**型,玩不好真会惹火上身。还是李国庆说的对,李国庆有次在电话里训他:“你以为玩的很妙,玩的很秘,别人不知道是不是,告诉你,你那边还没上床,这边有人就知道了,包括你在**嘿咻了多长时间,人家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厉害,真是厉害!
高庆源抬眼看看黎汉河,下意识地又抹一把汗。茹娟也在抹汗。茹娟可很少乱了阵脚,这女人定力深得很,但今天……
由不得!人家什么也不说,把你俩拉到一起,然后让公检法的人这么一坐,往后的事,你就自己想去吧。
高庆源又下意识地去看在座诸位,目光看到廖洪明时,心里连着打出几个哆。
今天廖洪明表现得异常活跃,之前根本没听说他跟黎汉河有什么亲密关系,三江九位常委,背景高庆源都掌握。书记王瑞森以前跟黎汉河关系密,后来变疏,现在是靠着叶广深和姚锡如。他是两头都踩,虽说两头都不牢靠,但有了李国庆从中周旋,也危险不到哪里。其它几位,站叶广深这边的有两位,跟黎汉河关系铁的有三位。这中间都没廖洪明。以前听说廖洪明在北京有人,好像中组部什么人,跟他是同乡加同学,今天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被廖洪明耍了,姓廖的隐藏真深!
蓦又想起不久前廖洪明找过他,商量落实前市长冯悦成相关政策,其实就是变相给遗孀秦书燕补偿,他一口否决,没给廖洪明好脸色。现在想想,错大了。弄不好今天的秦书燕,正是廖洪明请来的!
一顿饭,把高庆源所有的幻想还有自信全都粉碎。不幸的是,中间偏又收到一条短信,市纪委一位下属发来的,此人对他很忠诚,但凡听到什么,必是第一时间向他汇报。短信很长,要点却很清楚,黎汉河在短短两天内,掌握到不少茹娟的证据!
狠啊,竟连茹娟也查!
此事不假,黎汉河已查清,万邦生物制品有限公司董事长茹娟在三江,不只跟高庆源一人有暧昧关系,倒在茹娟温柔怀抱怀里的男人不下六位,三江两位区委书记、国土局一位官员,甚至书记王瑞森的秘书,她也要,这位秘书年龄还不到三十岁!这女人在**,据说功夫一流。当然黎汉河查的不是这,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还不至于让他费神。男女这点事算什么,爱搞就搞,只要搞得动,只要搞得安全,你只管搞。就怕两点你一点也做不到。
黎汉河要的是其它!
茹娟是江北天邦集团投资有限公司副总裁兼三江天邦实业董事长,已经有证据表明,天邦入驻三江后,大肆收买党政机关干部,让干部为她所用。这家公司目前涉嫌非法融资,偷税漏税等。在三江开发区两块大宗土地转让中,茹娟故伎重演,疯狂行贿,最终政府给她的地价,令同行咂舌。
乱!
不乱的,是黎汉河整治三江的步伐与决心。
4
黎汉河在三江又停了一天,这中间又发生一些变故。
谢非卿呈给他的方案他连夜看了。坦率讲黎汉河没看懂,也没看完,那么一大撂,看完怕得三、五天,再说里面用的专业术语还有各种化学公式,令他头痛。但是看着看着,黎汉河还是起了一层很深的疑惑,这帮人到底在玩什么啊,这项目虽然敏感,但也没外界说的那么可怕,至于如此费尽心机包装,改头换面?
上次项目受阻后,黎汉河就该项目多方咨询过。也查过不少资料。坦率讲,这项目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可怕,它的风险有,重点是环境污染这一块,但只要严格按程序进行,把好每一关,环保这一块,可以保证。国内多地是围绕这项目闹出过不少大动静,也引发过大规模的群体事件。黎汉河认为问题出在两个方面,一是缺乏应有的事前宣传。现在很多事,大家首先想到的不是解释,不是澄清,不是认认真真给老百姓讲清楚。而是各种瞒,不让老百姓知道,一等瞒不住,就使劲捂使劲压,本来没有问题的项目这样一闹,也等于是有大问题了,何况这项目本身还有一定的问题。二是政府公信力丧失严重,政府对某些事件缺乏说透力,说了百姓也不信。这就很糟糕。你不解释不行,解释了更不行,于是懒政之下,大家就只剩瞒这一条道。
但是黎汉河今晚想到的不是这些,或者说,仅从看过的前面这部分,他忽然生出一个怀疑,这项目还是原来那个项目吗?谢非卿杨恩光包括山上来见他的哥哥胡楚界,跟他说的项目是一回事吗?以前那个项目虽然敏感,但黎汉河不至于到怕的地步,毕竟项目是可控的。但今晚,他突然怕起这个项目来了。
黎汉河怀疑,有人跟他玩阴阳手,两次拿他手里的项目,极有可能不是一回事!上次是拿那个在国内试过多次但目前也有安安全全搞下去的项目来跟他试水,这次,却真是将一个垃圾项目包装后双手捧到他面前。
这是一层。
第二层,黎汉河也是在看的过程中忽然想到的,这项目除他之外,江北这边真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就算叶广深不知情,王瑞森跟高庆源呢?谢非卿会不会提前跟二位操作好,然后再拉他出来演这出戏?
要是这样,那可就是千年大笑话了。
两个念头一冒出,黎汉河就坐不稳了。第一个暂时无法考证,得回去再想办法。但第二个,他想搞清。对他来讲,第二个更比第一个更重要。那可是公然被人羞辱被人戏弄啊,想想都脊背发凉。
下级玩弄上级的事例还少吗,何况是王瑞森和高庆源,这两个可是啥事都做得出来。
黎汉河被自己的瞎想彻底搞乱。
第二天中午,谢非卿急急忙忙找来,进门就说,浅水湾那块地竞争非常激烈,盯着它的不只是茹娟的万邦,向伊真的莱蒽集团也插手了。
“莱蒽集团也插手?”因为有了晚上那些想法,黎汉河再听谢非卿谈浅水湾,心态就完全不一样。
谢非卿紧着又说,不但向伊真插手,她母亲向慧也赶来了,目前就住在三江,一同跟向慧来的,还有一位老首长的夫人和儿媳妇。
“老夫人?”黎汉河做出一幅被惊着的样子。
谢非卿点点头,说出了夫人名字。黎汉河心里哦了一声。
这位夫人黎汉河熟悉,这两年表现很活跃,四处跑。老夫人有三个儿子,谢非卿说的,应该是夫人最小的儿子。大家都叫他小三,儿媳妇是名模特,国内还有点名气。人家结婚的时候,黎汉河还送过一份大礼。人情嘛,不能不走。黎汉河向来把这些分得清,怎么辨别一个人,是一码事,跟这人怎么接触,又是另一码事。
不合道的人,不见得你能马上分开,有时闭着眼也得跟他走一道。社会是由人情世故两样组织的,你可以不讲世故,但不能置人情于不顾。何况置身在这种人情中,你会看到许多平日看不到的东西,领略到很多你圈子里领略不到的风景。
当时沈若浠在国外,是落英陪他去的。婚礼现场,落英还开他的玩笑:“吃醋了吧,看人家娶又年轻又性感的,还是模特,是不是后悔生早了?”
黎汉河那天没心情,啥都不想说。落英又挖苦:“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官二代官三代,怎么就那么喜欢模特和演员,她们有什么啊,我看除了两条腿一对奶子,啥也没。”
两条腿一对奶子,这句讽刺话长久地困在黎汉河脑子里,他也搞不清,到底喜欢她们什么,可有时候,遇到了,还真就有点迈不开腿。
男人啊。黎汉河重重叹一声,心思又回到现实。
谢非卿告诉他,这两天,书记王瑞森一直陪着向慧。黎汉河想起那天在浅水湾看到的那拨人,不用问,肯定是向慧的考察团。
让黎汉河不明白的是,那边火灾未了,向家母女怎么还有时间跑这边搞地?还有郭劲波不是告诉他,莱蒽集团负责人已被控制了么,怎么?黎汉河脑子里连着划出几个问号,谢非卿刚一离开,他便掏出电话,打给公安厅副厅长郭劲波。
到三江后,黎汉河虽说对江中火灾不闻不问,可关于江中大火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传进他耳朵。火是灭了,但没有灭掉的事还有很多,向伊真应该腾不出时间理其它事,此举有些怪啊。
还有,从没听说向慧跟老夫人这边有什么交往,怎么突然把老夫人搬来了?是偶遇,还是有意?
“劲波吗,那边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很快传来郭劲波的声音:“报告首长,火早已灭了,目前已组织力量,对事故进行调查。”
“我没问这个!”黎汉河忽然就发起了脾气,有些脾气真是控制不住的,尤其下属不得要领时。
郭劲波挨了训,说话小心起来,斟酌片刻道:“首长,情况是有点变化,这场火起因有点复杂,调查组拿到了其它证据。”
“什么证据?!”
郭劲波越发吞吐:“要不,我赶过来,当面向首长汇报?”
“扯淡!”
压了电话,一股不祥涌出,黎汉河感觉有点蹊跷。正在犯怔,吴修修的电话到了:“首长,您在哪?”
黎汉河说他在宾馆,吴修修快速应道:“首长您稍候,我马上上来。”
原来吴修修已赶往三江,她正是为火灾来的。吴修修告诉黎汉河,火灾调查本来没什么,一切都在正常渠道。前天晚上,夜很深了,她突然闻知,江中两名外来务工人员被公安抓走,这两名外来务工人员是天鹰集团总裁柳思齐同乡。紧接着又传出,两名务工人员跟火灾有关,这起大火是人为纵火,涉嫌蓄意报复。吴修修一下急了,紧着就跟柳思齐联系,但柳思齐电话打不通,跟公司内部联系,秘书说柳董去了老家,那边有笔投资。
“事情比较麻烦,目前人被他们控制,消息封锁得很紧,连我也打听不到。”吴修修说。
黎汉河表情非常凝重,吴修修说话的时候,他的眉头一直紧着,倒竖成两把剑,脸色更是奇暗。吴修修说完半天,他都不吭声,过了好久,他问:“吴市长你跟我讲实话,依你之见,这场火有没有人为的可能?”
吴修修低头不语,她害怕黎汉河鹰一样的目光,那目光你什么都藏不住,都被他看穿。还有咄咄逼人的语气,简直是迫你缴械。
可她不能告诉他现实!
“她人呢,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黎汉河发起了凶。这时候他心里差不多已有了答案,其实类似的疑惑早就有,只是没被证实,没有如此坚硬地让他面对。
“不在江中,我还以为她已经跟首长检讨过了。”吴修修用这样一句补充了前面答案。
“可恶!”黎汉河不知是骂柳思齐还是骂眼前的吴修修,或许他在骂自己。
连着给柳思齐打了十几个电话,所有号码都试过了,电话不通,找不到人。黎汉河把自己吓住了,柳思齐会不会?转而又想,不会的,这女人一向自大,目空一切,根本不会做那种傻事。
她还没活够呢。
“你先回去,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另外,麻烦你去见一下巩心,如果她在江中,务必让她给我打电话。你告诉她,我黎汉河想见她。”
吴修修应了一声,紧着走了。黎汉河一屁股瘫在沙发上。
下午四点,郭劲波突然打来电话,说两名嫌疑人已到了他手上。
黎汉河这天真是被他们搞得左一惊右一乍,他问郭劲波,怎么又到了他手上?郭劲波带着卖弄说:“不就两个人嘛,就是二十个,我也照样能把他们弄过来。”
黎汉河心里很不舒服,如果换了别的事,肯定会冲郭劲波发火。他了解郭劲波,这是一个什么事也敢做做了还不怕负责任的人。脾气一旦暴躁起来,比狼还可怕。黎汉河看中的,也正是他这点。不过这次是为了柳思齐,黎汉河只好忍了,但也不能鼓励,口气淡淡地说:“你还是少闹腾点吧,麻烦闹大,对谁都不好。”
“请首长放心,绝不会给首长添麻烦。”郭劲波情绪很高,信心也很大。
到晚上,仍然联系不到柳思齐,黎汉河觉得不能再在三江呆下去了,再待下去,怕就会掉进某场阴谋里。
警钟一次次敲响,原来叶广深派调查组到江中,不是冲这场火,而是冲他跟柳思齐!
想搞我,好啊,就怕你不出手,既然要搞,那就让它搞得热烈些吧。
黎汉河让佟安做好回省里的准备。佟安本来安排了几个人,要跟黎汉河见面,这几个都是新提拨的年轻官员,有思想有抱负,黎汉河喜欢跟这样的年轻人交流,现在看来,也只能等下次了。一旦决定要走,黎汉河就感觉到时间的紧张,在三江他还约了两个人,这两人必须要见。
是对方逼的,本来黎汉河计划中根本没有这安排,对方忽然打出另一张牌,他就得变。
吴修修这天真是辛苦了,回江中还没一小时,黎汉河又让她把巩心接到三江,只好掉转车头,跟巩心一同来三江。等黎汉河跟巩心谈完,已是晚上九点多。吴修修想住在三江,她实在是太困了,二位在楼上谈话的时候,她守在车里,哪也不敢去。这阵困得眼都睁不开,就想找个地方倒头睡觉。
可黎汉河不许,命令她们连夜返回。
“记住,来三江的事,跟谁也不能提!”
吴修修郑重点头,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事善起后来,真是不容易,不但考验你的智慧,更考验你的果敢与勇气。
吴修修她们走后,黎汉河休息片刻。佟安给他冲了杯蜂蜜水,让他提神。随后又拿出一大把药,提醒黎汉河该吃药了。
黎汉河身体有不少毛病,长年累月辛苦积攒的,虽说无大碍,但医生再三提醒,要注意,不能积劳成疾。平日这些照顾性的工作都由佟安来做,某种程度,佟安就是他的亲人。
黎汉河服完药,想泡热水澡,佟安悄声说:“首长,大师到了,楼下等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怎么不早说?”黎汉河猛地起身,“快拿鞋,我下楼接他。”
“首长不用去,我下去就是。”佟安说着就要离开,黎汉河叫住他:“你留在房间,我一人去。”
见理信大师,也是黎汉河临时决定的。
如今官场中人,尤其黎汉河这样的高官,都喜欢结交一些奇人、怪人。这已成为一种风气,或者时尚。哪个当官的没这方面的朋友,反倒觉得不正常。这些人要么熟读周易、八卦,在易学和相学方面有研究,被民间称为“神人”、“神算”。要么跟理信大师一样,是佛教界的领袖和大师。
官场中有很多谜,是无法破解无法预知的,困境困到一定程度,就得借助一些“外力”来帮助解决。
这些年来,黎汉河已经养成一个习惯,遇到自己破解不了或把握不透的事,就想从理信大师这里讨主意。山上没见着理信大师,留了遗憾。得知姚锡如带人在江中给他“寻找”麻烦,黎汉河第一时间就想到理信大师,试着联系了一下,理信大师刚回到广胜寺。黎汉河就说:“辛苦大师一趟,来三江吧,有些事想当面请教。”
理信不能不来。
黎汉河下了楼,果真见理信大师候在大厅。
“阿弥陀佛”,他走上前,跟理信大师打招呼。理信大师也念了句“阿弥陀佛”,温和的目光看住他说:“首长气色不好,又累心了。”
黎汉河谎称没有,笑着引大师上楼。楼下服务员投来诡异目光,有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甚至伸长了脖子朝他们巴望。黎汉河冲那女孩笑笑,摆了摆手,女孩吓得将头缩了回去。
进了房间,佟安已将茶水沏好,水果什么的也摆在那里。黎汉河看了佟安一眼,示意他可以走了。
佟安知趣地离开,房间里只有黎汉河跟理信大师了。
“大师辛苦了,路途遥远,让您赶来,不好意思啊。”黎汉河非常客气。对理信,黎汉河向来敬重,甚至有几分迷信。
“哪里,能为首长解惑,是我的荣幸,首长不用客气。想必这次来,首长又遇到什么事了吧?”。
“您是大师,啥事也瞒不过您。”
理信没急着说话,一双眼端详住黎汉河,看得很仔细,半天后道:“黑箭穿心,暗云压眉,不祥之兆啊。”
“怎么讲?”
理信沉吟半天,道:“首长此行是不是过急了,我在山上就想,首长有必要来三江?凡事,欲速则不达……”理信双手捻着佛珠,欲言又止。
过去多年,理信帮黎汉河解过不少疙瘩,包括黎汉河婚姻上的困境,也是理信耐心帮他化解开的。每每黎汉河急着见他的时候,理信便知道,黎汉河又遇着麻烦了。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道魔障,我们能拯救别人,却拯救不了自己。自己的心墙,要靠别人来推倒。这不是悲剧,这是世间常理。
“不瞒大师,是有了变数,三江我也不想来啊,可不来还真不行,来了呢,问题还是一大堆。急着请大师来,就是想让大师指点迷津。”黎汉河非常坦诚。这时候的他,全没了省长那份霸气,也少了平日威严,反倒显得真实可信。
理信再次看住他,似乎有所理解。脸上表情动着,嘴里自言自语:“孽由心来,不管是首长还是庶民,心不静则事不静。首长这次脚步有些快,三江宜木不宜水,而首长命中忌木。我早就跟首长讲过的,这地方比不得江中,江中是首长旺地。”
“可江中着了火。”黎汉河突然说了一句。
“首长是担心火啊。”理信微微笑笑,脸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黎汉河正要诧异,理信又说:“该着的我们谁也挡不住,首长可以阻止了别的,但阻止不了它。凡事都有因果,有些孽缘一旦种下,必须会开出恶果。首长还是不要纠结了吧。依我看,江中这场火,烧得晚了点,要早一些,会烧醒许多人。”
“哦,大师的意思是……”
“火因谁来,终因谁而去。我倒觉得,火不重要,火后面那些孽缘,才是首长要用心对付的。恕我直言,首长是要割舍掉一些东西了。”
“什么东西?”
“女人!”理信重重道出一声,黎汉河头上哗就出了汗。
女人!他脑子里蓦地闪出柳思齐那张脸来。
再谈下去,理信就更加直白地告诫黎汉河,在三江,他不可有大作为。
“贪念不可动,更不可动错地方,一乱皆乱,一稳皆稳,首长要切记。”
“劲不可乱使,力不可乱发,人情更不可乱做。至于女人,说句不敬的话,当远则远,当断则断,首长要珍爱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