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叫起来:“你这样说,就太没良心了!我跟你好了这么多年,正眼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吗?我承认,我想自己多了一点,对你关心不够,这些都是小毛病!”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能承认自己自私?”
“我这次回来带着极大的诚意,来挽救咱俩的关系。”
冯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李响的声音低下来:“我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就胃疼得想吐。”
冯希的心立刻软了。李响央求道:“跟我去登记,好吗?”冯希沉默片刻说:“登记可以,但是我不能离开北辙南辕跟你出国,我投资了那么多钱,突然就这么走了,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年底结账以后,我可以辞职,到时候再跟你出去。你看行不行?”
“走一步说一步,明天咱们先去登记。”
“我的户口本还在老家,要邮寄过来才行。”
“给你父母打电话,让他们用快递寄过来。”
冯希给父母打完电话,胸口像被掏了个窟窿,飕飕地往里钻凉风。上班后,她六神无主,给赵赫男打下手的时候,不住地抬头看他。赵赫男意识到了,并没有还给她一个叫人安慰的眼神。
顺丰快递真是够快的,只用了一天的工夫,冯家的户口本就放在了茶几上。
李响说:“咱们明天早上就去民政局登记。”
冯希看着户口本沉默不语。
“在想什么?”
“你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李响带着气说:“如果这次不登记,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不会再等你。”
冯希听他这样说也生气了,说:“过去我一说结婚,你就让我等,现在你想结了,连口气都不让我喘,我能等你,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人生大事我不想这么草率。”
李响大发雷霆:“我出国前,你逼着我结婚,现在我回来跟你结,你又来这一套。结也不是,不结也不是,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冯希说:“这么多年都是我顺着你,让你给我点时间想一想,你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李响阴沉着脸看着她不说话。
冯希说:“咱俩分开这段时间,我冷静了许多,这么多年我到底为自己做过什么?如果有一天你从我的生活中离开,那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你说这话是为以后的分手做铺垫吧?”李响冷笑。
“如果我用你对待我的方式来对待你,恐怕你早就逃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我笨,我憨,所以我还在这里死守着。十年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没精力再跟着你往下折腾了。”
“你是说咱俩完蛋了?”
“我没这么说。”
“你想这么做!”
“既然你提到做,那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这十年你为我做过什么?是给我倒过一杯水,还是帮我洗过一次碗?你甚至连一句心疼我的话都舍不得说。”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么差劲,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搭这么多年?”
“想听实话?”
“当然。”
冯希语气平静地说:“首先你我是初恋,我很珍惜。其次,你智商比别人高,我仰视你。”
李响的神色也缓和了:“还有呢?”
“你读大学的时候,我搭进去了四年,你读研究生和博士生,我又陪跑了六年,我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说,是我做出牺牲,把你培养出来的。就算你再不知道疼人,我也不舍得撒手了。因为时光一去不复返,那十年我这辈子追不回来了。”
李响冷笑:“你一个中专毕业生也好意思说,是你把我培养出来的?”
冯希质问:“你读书的时候,你家里给你多少生活费?还不是我一直在挣钱补贴你?”
“这就开始找后账了?”
“你曾经是我向别人显摆的资本。这段时间我突然明白了,资本是随时可以被撤资的,这十年,你没为我做过什么,我也没为自己做过什么,混得最惨的人是不是我?”
李响索性敞开心扉说:“你怎么不说我被你缠磨了十年呢?这十年里我跟别的女人相处过吗?整天面对的是你的这一张脸。给你说实话吧,去德国是我主动申请的,我想过几年有自由的生活,我一直在你的软控制下,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你觉得我幸福,其实我很压抑!”
冯希问:“那你还跑回来找我干什么?”
“你已经把我定型成这样,还怎么让我过不是这样的生活?”
冯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怎么叫你压抑了?”
“我做什么事你都问,我干什么你不管?”
“我不管你,你能有今天吗?”
李响恼了:“冯希,学位是我自己读下来的。你不管我,我也饿不死。你这个时候跟我找后账,一定是喜欢上了别人!”
李响的话戳中了冯希的要害,她恼羞成怒叫了起来:“你胡说八道!”
李响站起身,拎着旅行包冲到门口,砰的一声摔上了门。冯希站在那里没有追出去。李响走出单元门,脚步停了片刻,见冯希并没有追出来。他的心一下凉到了脚底。
这一夜,冯希睡不着,几次翻身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上面没有李响的任何信息。李响也没睡着,他和衣躺在酒店的**,烦躁地来回翻身。几次拿起手机看,上面没有冯希的任何信息。
冯希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出了一条微信:“睡了吗?”
立刻有一条微信返回:“你怎么不睡?”
冯希回信息:“睡不着。”
赵赫男犹豫了一下,又发出一条微信:“那我教你做一道点心吧。”
赵赫男打开视频,他开始做酥皮泡芙。他做得很认真很投入。冯希趴在桌子上,看着看着睡着了。视频里的赵赫男注视了她片刻,伸手关了视频。
翌日,冯希边诉说委屈边哭,她哭肿了眼睛,眼泪还在连绵不绝地流淌着。司梦和尤姗姗坐在旁边看着她哭。
“他回了一趟老家看望父母,然后直接从上海飞回了德国,连声招呼都没给我打。看来我俩是彻底完了。”
司梦说:“在你的世界里,你爱我就不会走;在李响的世界里,你爱我就会来找我。最终,你没有挽留,他也没有回头,造成了现在这个尴尬局面。”
尤姗姗说:“世界上的问题有九成是男女之间的那些小事引起的。如果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那就找一个重新开始的理由,生活本来就这么简单。只需要一点点勇气,你就可以把你的生活转个身,让一切重新开始。”
冯希抹着眼泪,哭个不停。尤姗姗烦了:“哭管什么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冯希说:“我想一年以后北辙南辕赢利了,我就抽回本金,结婚去德国陪李响。”
尤姗姗生气地说:“你跟戴小雨一个德行,只想着抽回本金。”
司梦说:“一段感情分开以后,给人最大的领悟,不是你有多好,也不是他有多坏,而是你看清了自己,更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好的爱情,永远是两个人的努力,而不是一个人的委曲求全。变成哪种人并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选择,关键是你选择哪一部分起了作用。你做了自己的选择,就该承担后果。”
尤姗姗一脸蔑视:“你给她讲这些干什么?妇女就是妇女!她这种人就得好好晾着。”“我是哪种人?我怎么你了?”冯希问。司梦安抚道:“日子过的是心情,生活要的是质量,要懂得无事心不空,有事心不乱,大事心不畏,小事心不慢。”
尤姗姗说:“看来,我该给你上三炷香,磕两个头了。”司梦问:“我又佛系了?”尤姗姗还了她一句:“我呸!”
刘梁周进了大厅,四处张望,他没看到戴小雨。尤姗姗跟他打招呼:“晒成这样,是去坦桑尼亚陪大象迁徙去了吗?”刘梁周:“我哪有那福气?刚从戈壁滩回来。”尤姗姗说:“哎,跟导演走个后门,把摄制组拉店里来拍,北辙南辕也挣点场租费。”刘梁周说:“这你就太不了解摄制组了,我跟你说,我的那个穷剧组要是进来拍摄,制片部门不但不给场租费,还要你们出赞助费。最低也要管摄制组上百号人一天的盒饭。”尤姗姗叫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刘梁周看到戴小雨和鲍雪走进店里,心情为之大悦。
尤姗姗命令她俩:“快上手干活儿,今天的客人多,服务员忙不过来。”戴小雨问:“冯希呢?”
“我派她到街道开卫生会议去了。”
戴小雨擦桌子,收碗碟;鲍雪指挥端菜上桌。刘梁周不错眼珠地看着戴小雨苗条的身影。
一通忙活过去,戴小雨走到刘梁周面前坐下。她开门见山:“胆儿又肥了?”
刘梁周笑了,不说话。
“奉劝你,还是别在这跟我浪费时间了。”
鲍雪走过来,把手搭在刘梁周的肩膀上说:“这女人说话这么损,你为什么还没下限地包容她?”
刘梁周说:“没有包容就没有拓展,没有拓展就没有眼界。”
“姐,刘梁周这个人简单特别好哄,一旦恼了,你马上弄坏一个电器让他修,他立刻眉开眼笑不计前嫌。”
刘梁周哈哈笑,戴小雨也笑了。
鲍雪问:“刘梁周你追求女人的方法还真少见,是因为天真还是因为固执?”
“全都不是,我有我的终极目标。”
鲍雪把脸转向戴小雨:“你听见没有?”
戴小雨说:“滚!”
“姐,我急得脑浆子都要从耳朵眼里流出来了,要不我替你答应了吧。”
“有多远滚多远!”
“滚谁不会?”鲍雪说着起身从戴小雨的身边走过去,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戴小雨追上去还了一巴掌:“死东西,我叫你长幼不分。”
鲍雪嬉皮笑脸:“不懂什么是爱,作为女人,这一辈子活得没有意义。”
戴小雨说:“你这个人,吃亏就吃在目光短浅上,眼睛看得见的地方叫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叫视野。”
“你哪有什么视野,姐,你就是一个睁眼瞎。”
“我不跟你比,时间是你的,青春是你的,我现在只能说钱,因为有了钱就有了安全感,这样我才能站稳脚跟生活下去。”
鲍雪搂着戴小雨往收银台走,说:“姐,你的春心什么时候才能从冬眠中醒过来,**漾一下?刘梁周这哥们儿,长相也算一步到位了。闲着也是闲着,别浪费资源,处处呗。”
戴小雨翻了她一眼说:“真想挨揍是不是?”
司梦看着她们脸上浮现出笑容。她在电脑上写着:生命就是一次呼吸,一次叹息,没娶的别慌,待嫁的别忙。经营好自己,珍惜眼前的时光,及时调整自己,一切该来的总会到来。
刘梁周凑过来对她说:“写东西的人,研究人比我们透彻是不是?”
“那不一定,作家把自己的日子过塌了的满眼都是。”
刘梁周虚心请教:“您是过来人,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样才能把她追到手?”
司梦想了一下说:“不要问她以前的事,毕竟过去的事了,说得详细你受不了,说得简单你又在心里打问号。”
刘梁周点点头。
“同样,你也不要和她说太多你以前的事,特别是你以前如何深情,如何不要自尊去爱另一个女人。”
刘梁周笑了:“我没那么缺心眼。”
吕正戴着花镜坐在沙发上看医学杂志,白静慧练钢琴曲子。这一刻真可以用岁月静好来形容,有人按门铃,白静慧起身去开门,戴澄澄和鲍启东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她:“妈!”
白静慧高兴地应了一声,戴澄澄笑着问,惊喜不惊喜?白静慧说:“我有一年多没见过启东了,快进来!”
戴澄澄和鲍启东跟着白静慧进客厅,吕正站起身看着他们。白静慧给他们做介绍:“这是我女儿、女婿,这位是吕大夫。”
鲍启东客气地跟吕正握手,戴澄澄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鲍启东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吕正说:“孩子们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了。”鲍启东客气地挽留说:“在这吃饭吧。”戴澄澄用鞋尖踢了他的鞋跟一下,鲍启东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不了,不了,谢谢。”
白静慧送吕正出去,戴澄澄瞪了鲍启东一眼:“谁呀?你就瞎热情?”鲍启东说:“老太太的朋友嘛。”戴澄澄压低声音:“他就是那个儿科主任。”鲍启东压低声音:“看着还可以嘛。”
白静慧进来问:“嘀咕什么呢?”
鲍启东说:“妈,咱们出去吃。”
戴澄澄一口拒绝了:“不出去,我想吃我妈做的红烧肉。”
白静慧笑:“巧了,早上我刚买回来五花肉。”她起身去厨房,鲍启东立刻跟了上去。
鲍雪在延庆拍戏,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得知爸爸也一起来了,高兴地说:“我拍完这场戏,马上回去。”
吃完饭,戴澄澄洗碗,白静慧倚在门边看着她。鲍启东说:“妈,我得去会上报到。”“他晚上住在会上。”戴澄澄说。白静慧说:“忙你的去。”
“小雪在延庆拍戏,拍完才能赶回来,今天晚上我跟您住。”戴澄澄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橱里,做出不经意的样子问,“妈,那个吕大夫是不是对您有意思?”
白静慧并不回避:“看出来了?”
“您是怎么想的?”
白静慧倚着门框看着女儿说:“在一起说话聊天有个伴儿。”
戴澄澄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看着母亲半天没有说话。橱柜上面的照片里戴望溪在冲着女儿微笑,戴澄澄看着父亲的笑脸百感交集。她替母亲整理抽屉,看到一个电话簿,翻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了十几页。
戴澄澄问:“妈,我爸都去世十年了,电话号码您还留着?”白静慧说:“死了的活着的都在那上面呢,我只增不减。”
戴澄澄一页一页地翻看,她看到了吕正和他儿子的电话号码。用手机拍了下来。电水壶里的水开了,白静慧洗茶沏茶。母女俩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戴澄澄说:“肉桂茶,好喝。”
“吕大夫拿来的,我刚开封。”
戴澄澄放下茶杯不喝了。
白静慧问:“怎么了?”
“妈,您跟他有长久的打算吗?”
白静慧的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你担心什么?”
“妈,我和启东还有小雪给您的感情不够吗?干吗要惹这样的麻烦?”
白静慧的脸板起来说:“我跟你爸给你的感情不够吗?你为什么魔障了一样去跟启东谈恋爱?”
戴澄澄说:“我们是年轻人。”
“上了七十岁就不是人了?”白静慧问。
“妈!”
“你跟我说,国家法律哪一条是限制老年人婚恋的?”
“妈,黄昏恋真的很残酷。”
白静慧冷笑:“一步一脚血?”
“见泪不见血。”
“我倒要看看,你妈走的哪一步叫你疼得掉泪。”
戴澄澄极力让自己冷静:“妈,您跟他真的走到一起,是他来这儿,还是您去他家?”
白静慧问:“我自己有家干啥去他家?”
“他的子女来这里,您得伺候吧?”
“要团圆他回自己家团圆去。”
“那我呢?”
白静慧一怔问:“你怎么了?”
“您要是真的跟他在一起,这个家我是没办法回来了,因为我不能面对我爸。”
白静慧恼了:“你爸死了十多年了!”戴澄澄说:“十年前,我掏空了全部家底,给您把房子重新装了一遍,家具换成新的。因为这是您跟我爸的家,我希望您能让我走多远都知道这有个我们的家。”白静慧问:“你是在反攻倒算吗?”
戴澄澄的眼泪掉下来:“妈!”
白静慧不为所动:“哭啥?”
“我替我爸委屈!”
“别拿死了十年的人说事,我对得起他。”
戴澄澄气急:“妈!您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狠,怎么没一出生就把你扔了?”
“那是遗弃罪。”
白静慧说:“我在你和你哥面前,不是这个罪,就是那个罪。我把你们养大可真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戴澄澄沉默片刻抬起头问:“妈,您是铁了心不让我回这个家了吗?”
白静慧语气平静地说:“门口没挂杀人刀,你想回就回,不想回我也不伸手往回拽你。”
戴澄澄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白静慧坐在那里看着她不说话。戴澄澄拎着行李开门出去了。
白静慧身子一软瘫坐在那里。
“我就是块坠脚的石头,没有我,你们多利索多好。走吧,都走吧,我也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