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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辙南辕 陈枰 6326 2024-10-16 21:34

  

  翌日,杜世均坐在办公桌前看报表。魏蓝进来,把一杯咖啡放在杜世均面前,问:“中午想吃什么?”杜世均慌忙摆手:“不用,公司集体订的餐就很好。谢谢你那天费心给我订的寿司。”魏蓝问寿司好吃吗,杜世均却说,他胃不好。魏蓝说,那她订好消化的。

  杜世均知道魏蓝巴结他一定另有所图,便问是有事情要解决吧。魏蓝说她的实习期结束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事务所,想继续留在这里。杜世均公事公办说,这件事人事部门考核后,会给个结论。

  魏蓝告诉杜世均,她被拒了,考核表上对她的评价,会影响她的就业,能不能重新写一份?杜世均接过来她手中的考核成绩看了看说,基本账目处理,财务报表分析,成本管理,财务软件,有两项没过关。

  魏蓝解释说,这不是她喜欢的专业,只不过这个专业需求量大,好找工作而已。杜世均平静地说:“你这样想,HR没留你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的对错,是以你们的衡量为标准的?”

  “我们事务所有我们自己的硬性指标。”

  “你人生的所有考试都能从容过关?”

  杜世均淡淡地说:“到现在我还没补考过。”魏蓝语气生硬,有点威胁地说:“输是我最习惯的东西,输都不怕,你说我还怕什么?”杜世均送了魏蓝一句话:“年轻是你选择的巅峰,完全可以找到更适合你的工作。”

  魏蓝两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走了。

  尤姗姗和戴小雨看赵赫男研发新菜品。他把牛蹄筋先用温油炸,边炸边加热,慢慢抻开以后再换清水煮。他说:“水要勤换,筋变软了,用姜水煮两过,再用清水洗了开水再泡,筋就涨了。用鸡片冬菇笋片火腿肠红烧。好厨师要善调五味,甘酸苦辛咸,拿它和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对应。无味是五味之母,首先要调出来无味,也就是原汁原味,把主料的味道调出来了,才能用五味去调和它。做肉就得做出肉香,烹鱼就得烹出鱼鲜。很多饭店的厨师一味地用调料,那就是犯了大忌,俗话说,求色不可用糖炒,求鲜不可用香料,讲的就是这个理。”

  尤姗姗夸道:“你这人有意思啊,平时葫芦嘴扎紧了口,原来所有的话都对着灶台说了。北辙南辕有个戏痴鲍雪,我看你称得上是厨痴。”

  尤姗姗要了一碗米饭,一个毛血旺,一盘干煸花菜。戴小雨走过来在尤姗姗面前坐下,她对巴小丁说:“再添一碗米饭,我就着她的菜吃了。”

  尤姗姗问:“冯希去哪儿了?”“去街道开消防会议了,下午还得上街道去开会,真的烦死了。”戴小雨发牢骚。尤姗姗说:“开饭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弄不好就会被勒令停业整顿。”

  “有人想把我的股份买下来,你看行不行?”戴小雨问。尤姗姗斜了她一眼:“知道生意人为什么怕跟女人打交道吗?尤其像你这样的,把利益看得过重,遇到点事情就动摇。女人还爱动感情,北辙南辕一旦有什么事情,肯定是你们这些妇女感情用事造成的。”

  “别把我装进去,管理饭店的是冯希。”

  “老鸹落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

  “我怎么了?”戴小雨问。尤姗姗说:“你仗着漂亮,让愚蠢四处流淌。一到关键时刻,就提出来撤资,保全自己。我就不明白,你肩膀上扛着的到底是猪头还是人脑袋?”戴小雨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我的钱打水漂。”“就你这点钱都不够买石子的,拿什么打水漂?我看你是有病。”尤姗姗骂她。

  “对,我有病,我得的是先天性缺钱综合征。”

  鲍雪在电脑上看电视剧,视频的弹幕两极分化,十分极端,亲妈粉,珍爱粉,脑残粉,看着上面的留言,鲍雪笑得前仰后合。制片主任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说好的那个角色有变化,投资方要用他推荐的演员,否则撤资。

  “剧本我熟读了N多遍,人物理解绝对到位了。”鲍雪急了。制片主任说:“那个演员肯定不如你合适,戏更是没法跟你比。没办法,谁叫他是投资方呢?鲍雪,你是个好演员,人也懂事,特别通情达理。你知道我的难处。哥哥欠你一回,一定找机会给你补上。”“没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鲍雪强忍愤怒挂了电话。

  俞颂阳开门进来,看见鲍雪坐在沙发上发呆。“念佛呢?”他问。鲍雪不说话,俞颂阳觉得奇怪问:“怎么了?”鲍雪说:“心情不好想哭。”“想哭就哭吧。”俞颂阳把买来的菜,拎进厨房,鲍雪跟他进了厨房。

  鲍雪说:“我哭了啊。”俞颂阳说:“哭吧。”鲍雪两只手搂着俞颂阳的腰,趴在他的背上假装哭。俞颂阳淘米洗菜在厨房里来回走,鲍雪就那么赖在他的背上。

  “谁这么不长眼,敢惹他家祖宗生气?”俞颂阳笑着哄她。鲍雪的眼泪围着眼圈转,她使劲憋了回去说:“我要是有一个亿,全部拿去投拍电视剧,所有的角色,必须靠实力竞争上岗。”

  “你还差多少?”俞颂阳问。鲍雪答:“一个亿。”“要是还差两万五,我就给你补上了。”俞颂阳说得一本正经。鲍雪从后背绕到他的胸前,缠着他不让他干活:“好好哄我,不许敷衍了事。”

  “等会儿,等会儿,等我把饭焖到锅里。”

  鲍雪抱着他不撒手,俞颂阳只得放下手里的活,把她搂在怀里哼哼哈哈地一通乱哄。

  刘梁周进藏拍戏,出发前给戴小雨发微信,约她见一面。戴小雨没有搭理他,刘梁周长这么大,心里没这么空过。鲍雪安慰他说,戴小雨被北辙南辕拴着跑不了。尤姗姗不同意戴小雨转让股份,彭湃给戴小雨出主意让她去学习管理,说可以帮她联系经贸大学的管理进修班。

  戴小雨嫌学费贵一口拒绝了。彭湃说,这笔钱他出。戴小雨问他:“这算什么?”彭湃说:“支援贫困地区的教育事业。”

  戴小雨忍不住笑了,彭湃回国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他乘胜追击,夜里留在这里,没有去住宾馆。戴小雨不让他上床,彭湃说:“看在我对你一片真心的分上,你就让我上床睡吧。”

  “你怎么一片真心了?”

  “为了你,我把生意都挪到国内来了。”

  戴小雨看着他不说话。彭湃说:“死刑犯还有被赦免的时候呢,何况我还没那么罪大恶极。”

  “谁说的?杀了你,我都不解恨。”

  彭湃把脖子伸到她面前:“那就多砍几刀吧。”戴小雨用鼻子哼了一声,彭湃起身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首饰盒打开了。里面有一枚镶钻的戒指。他单腿跪在戴小雨的面前:“本来想明天找一个机会向你求婚,现在等不了了。小雨,嫁给我吧!”

  戴小雨盯着那枚戒指问:“多少钱?”彭湃把戒指盒里面的发票拿出来递给她,戴小雨看着发票惊呼一声:“六万?”

  俞颂阳手里的一个项目出了麻烦,他亲自飞往上海去解决问题,一周后鲍雪来上海看他。她拎着小行李箱,随着人流从出站口出来。俞颂阳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鲍雪一只胳膊勾着他的脖子,人几乎吊在他身上。俞颂阳笑着掰开她的胳膊,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俩人乘出租车回到宾馆。耳鬓厮磨中鲍雪小声问俞颂阳:“我够意思吧?”俞颂阳给予肯定:“那是相当地够意思。”他松开鲍雪说:“你洗一下,我带你去吃特别地道的本帮菜。”

  鲍雪洗了个澡,对着镜子化淡妆,听到俞颂阳在打电话,他一声比一声高。

  电话是俞颂阳的母亲打来的,她用房子做抵押,在银行贷款八十万,从亲戚朋友手里借了二十万,去做P2P,结果全砸在了里面。现在还款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跟儿子说实话,找他帮忙。

  俞颂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俞母说:“你要是不帮我,我跟你爸就得搬大街上住去。”俞颂阳气得涨红了脸:“你动用这么大一笔钱办事,怎么也不问问我?我早就提醒过你,P2P这样的事情不要沾,你偏不听。藏着掖着,生怕我坏了你的好事。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倒想起我了?跟你说,我没钱,就是有钱,我也不管。”说完他挂了电话。

  鲍雪问:“谁的电话?能叫你发这么大的火?”俞颂阳气呼呼说:“我妈。”鲍雪一怔问:“你怎么能这样和你妈说话?”

  “我这辈子最恼火的事情,就是有这样一个妈。”俞颂阳余怒未消。

  “你说这话的时候,把十月怀胎的恩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家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嘴。”

  “我必须插嘴,因为这关系到你的人品。”

  “我没精力跟你吵架。”俞颂阳起身往外走,鲍雪拦住他不让他走。“你留我在这就为了吵架?”俞颂阳问。鲍雪说:“不是吵架,是给你讲道理。”俞颂阳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听。”鲍雪瞪起了一双眼睛说:“今天你要出去,就再也别想回来。”

  俞颂阳不听邪,硬是开门出去了。鲍雪气蒙了,三下两下把摊在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收进旅行箱里,拉着旅行箱摔门出去。

  俞颂阳出了宾馆大门,转了一圈冷静下来,看到街边有家鲜果店,他进去买了几样水果,让服务员把它们削皮切成小块,放进包装盒里。回到宾馆俞颂阳按门铃,没人应答。前台服务员告诉他,1602房间客人退房了。俞颂阳大惊失色,拨打鲍雪的电话无人接听。鲍雪坐在机场候机处,数着俞颂阳打来的未接电话,是个双数,八次。

  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北京,鲍雪消了气,打俞颂阳的电话,手机提示,对方的手机关机。鲍雪的心头火又蹿起来,骂道:“混蛋,竟敢关机!”

  鲍雪有一个抗衰良方,心情不好,用锻炼驱赶漫天乌云。在健身房各种器械的暴虐下,身体上的毒素被淋漓的汗水冲走,欢喜重新回到心中。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鲍雪推门进屋,突然被一人拽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鲍雪要喊,嘴被死死吻住。她连踢带打,那人受痛不过松开她笑。

  鲍雪惊魂未定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俞颂阳。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死死搂着他。俞颂阳亲吻她的脸,鲍雪一口咬在他的肩上,俞颂阳吃痛不过,大声惨叫。

  俞颂阳和鲍雪前后脚回到北京,看到她的行李箱,知道她已经到家,于是一颗心放下,做了一桌饭菜等她。吃饭的时候,俞颂阳说:“我本来想给你买个特别好看的手镯,那笔钱被这一来一回的机票给吃掉了。”

  鲍雪问:“你还走啊?”

  “那边的事还没完,我回来平息了暴乱就走。唉,都说战争能发洋财,那得看是什么战争了。”

  “还吵不吵了?”鲍雪挑了下眉毛问。

  “不吵了!太费钱。”俞颂阳的态度很坚决。

  “话说对了,语气不对,你要学着示弱,男人一旦示弱,那简直是吹响了让女人冲上去往死里爱他的号角。”

  “我发现,跟你说话要警惕两个地方,一是脑子快,经常偷换概念;二是嘴快,表达得很透彻也很堵人。”

  鲍雪问:“哥,你在哪学的迎风划火柴?”“你的嘴在哪儿?”俞颂阳问。鲍雪说:“不告诉你。”

  俞颂阳扳过她的头亲吻,鲍雪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俞颂阳伸手拉熄了灯,鲍雪重新拉亮灯。

  事务所工作人员和实习生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自助餐。魏蓝表现得活跃积极,事务所没有留下她,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的情绪。

  魏蓝端着酒杯走过来,坐在杜世均的旁边。她跟杜世均碰杯:“咱们这算告别宴了,感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包容。”

  魏蓝率先把酒喝干了。杜世均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说:“咱们没有直接接触,你还是谢谢带过你的老师吧。”

  “你是他们的领导,领导的领导就是领导的平方。你要是认我这个学生,就把这杯酒全喝了。”

  杜世均觉得她的话有趣,问:“你多大的量?”魏蓝说:“我体内有很多消化酒精的酶,你跟我喝多少,我都能应付。”“那我得检验一下。”杜世均说。

  魏蓝把他放下的酒杯拿起来,递到他手里:“来吧,你先干了这杯。”

  杜世均喝了那杯酒,魏蓝重新给两人的酒杯里满上酒,她说:“我十五岁那年,父母离异,我跟我妈在一起生活。那年的年三十,我妈开了一瓶红酒,很快就把自己喝醉了。我妈醉酒不是大哭,而是狂笑。她笑了一个多小时,趁这个工夫,我把大半瓶红酒全部喝光了。这酒太好喝了,我又开了一瓶。我妈酒醒以后,看着两个空瓶子愣神。我跟她说,这都是你喝的。她竟然相信了,四处说,她有两瓶红酒的量。”

  杜世均问:“你父母为什么离婚?”魏蓝给他满上酒:“喝了这杯,我回答你这个问题。”杜世均一饮而尽,用目光示意她说。魏蓝说:“我爸劈腿别的女人,被我妈抓住了。”杜世均说:“你妈应该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魏蓝挑战似的问:“要是你老婆,她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杜世均笑了笑没回答,而是问魏蓝,那天他俩跳舞,他衬衣领子上的口红印,是她故意蹭上去的吧?魏蓝歪着脑袋故作天真地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杜世均告诉她,那个位置不是有意,口红根本蹭不上去。魏蓝假装害怕问,引发内战了?杜世均神态轻松地说,他老婆不是小肚鸡肠的那种女人。

  魏蓝说:“那是因为不够爱你。”杜世均笑了:“智齿还没长全,你懂什么?”

  魏蓝眼睛盯着他:“别小看九五后,我们不比你们八〇后懂得少。”杜世均眯起眼睛看着她:“真懂,业务上的事不会一窍不通。”魏蓝说:“这是一个经济学问题。”

  “经济学这门学问的迷人之处,平淡之中有惊喜。”杜世均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

  “你敢给我看你老婆的照片吗?”魏蓝突然问。杜世均一怔:“那有什么不敢的?”魏蓝说:“拿来看看。”杜世均解锁手机,魏蓝在心里默记号码:4个9。相册里的司梦温婉贤淑。

  魏蓝说:“看上去知书达理,不过我不信,她有你说的那么大度。你敢用你的手机拍一张咱俩的合影给她看吗?”微醺的杜世均说:“你这是挑衅。”魏蓝笑着激他:“敢不敢吧?”

  “那有什么不敢的。”杜世均打开手机,搂着魏蓝的肩膀拍了一张自拍照。别的实习生跑过来,跟杜世均碰杯喝酒。魏蓝跟其他人搅和在一起,有说有笑,也喝了不少酒。杜世均架不住同事们的轮番敬酒,他喝多了,走路直打晃。

  合作伙伴说:“老杜,我叫代驾,送你回家。”杜世均大着舌头说:“我不回家,喝成这样,回去也没好脸色看。”

  “楼上有咱们的套间,要不你在那里醒醒酒?”

  杜世均从合作伙伴手里接过钥匙:“谢了!”

  杜世均醉得走不成直线,一个年轻男职员过去搀扶他。杜世均不配合,整个人压在他的肩上,让男职员行走起来很困难。魏蓝从卫生间里出来,见此状急忙跑过去,搀住杜世均的另一只胳膊,三个人上电梯。男职员安顿杜世均躺下,魏蓝关灯,趁黑把门卡摸到手里,锁门离开。深夜众人离去各奔东西。宾馆门口静下来,一辆出租车停下来,魏蓝从车上下来,进了宾馆大门。

  司梦在银行排队办理业务,闲着没事,翻手机看朋友圈。尤姗姗在朋友圈里,发了鲍雪、司梦和她三个女人七夕狂欢时候的照片。司梦边看边偷笑,她把照片下载到自己的手机里。手机相簿里有很多照片,司梦想看看,云盘里是否真的存下了这些照片。打开云盘,里面不但存入了自己的照片,还存了杜世均手机里的,她明白这是儿子做的共享。

  司梦往后翻看,发现一张杜世均跟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那女人依偎在杜世均身边,看上去很亲密。司梦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看了一眼时间,正是昨晚杜世均没回家时照的。丈夫领子上的那个醒目的口红印,在她脑海中电光一闪。

  司梦的眼前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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