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都市 北辙南辕

02

北辙南辕 陈枰 5777 2024-10-16 21:34

  

  顾杰说:“你看啊,God这个单词,从左往右看是上帝,从右往左看是狗。你从什么角度去看,将决定你看到什么。”

  俞颂阳看着他不说话,顾杰和颜悦色:“云翔大厦这个活儿,被你拿到手,我很高兴。不管怎么说,肥水没流外人田。咱哥俩在一起合作了三年,公司发展到现在,你功不可没。我承认我有问题,在用钱的问题上不活泛。”

  俞颂阳说:“那得看对谁了,对自己你很活泛。”

  “我犯过的错误我认,我不希望把工作中的问题转换成私人恩怨。”

  “这是经营理念问题,不是私人恩怨。”

  “你看你到现在还较真,吃亏没够啊?”

  俞颂阳不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顾杰。

  “所谓寻常竞争,争的就是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块蛋糕,你切了,便没别人的份。云翔大厦的活儿,盯得我两眼酸疼,突然间你连刀都不用,连盘子一起把蛋糕端走了。你说我不够意思,你这行为称得上够意思吗?”

  俞颂阳说:“这活儿是孙总亲自送到我手里的。”

  “你不要,他能硬送吗?”

  “我凭什么不要?”

  “这就对了,该要就得要。你说你不要公司股份了,这是气话。到现在你还是咱们公司的人,你揽的活儿还应该走公司的账。”

  俞颂阳刚要张嘴说话,顾杰拦住了他:“你知道,用别的公司的资质很不安全。”俞颂阳冷冷地说:“再不安全,也比跟你合作安全。公司成立三年期间,所有的活儿,都是我揽到公司来的。所有的设计图都是我出的,我挣到手多少钱,你心里有数。”

  顾杰叫苦:“我也没挣着钱啊。”俞颂阳质问:“你买了车买了房,这不是钱吗?你若不承认这是你挣的钱,咱们查账,你不怕我告你挪用公款吗?”顾杰的语气缓和下来:“你看你总这么极端,锅里有碗里才能有是不是?”

  “这么说,你是锅我是碗?”

  “你看你,就这么杠头!我也想明白了,跟你老弟合作,是虎我得卧着,是龙我得盘着。哥哥承认,过去有些地方想得不周到。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犯错误?从今天开始,咱们重打锣鼓另开张,云翔的活儿,既然你揽到手了,咱们就一起做。”

  俞颂阳摇头:“我不走回头路。”

  “青蛙怎么死的?是被温水煮死的,水什么时候变热变烫的,你清楚吗?商场如战场,你的书生气用在战场上,吃亏上当,都不清楚是哪一口咬错的。西安工地上欠的钱,先从我这里拿。你把云翔的设计图给咱们公司,咱们两下都不耽误,争取个双赢,你看怎么样?”

  俞颂阳问:“你不是说公司账上没钱吗?”顾杰说:“我说的是我个人账户。”

  俞颂阳说:“先查账吧,如果公司账上有钱,公对公走账还债,咱们谁也不欠谁。”

  顾杰怔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范大厨和赵赫男带着各自手底下的人,做配菜准备。冯希走过来跟他们聊着天,看见赵赫男用鼻子闻菜的咸淡,她说:“人家用舌头尝,你用鼻子闻,走的是另一窍。”

  赵赫男说:“五味中最主要的是咸,以咸入味,再调制别的味道,才能恰到好处。就算纯甜最好也要用点盐,中国菜单用一种味的不多,都是几种混着的。”

  范大厨说:“冯总,我要出去买调料,你给我拿点钱。”冯希说:“我去买吧。”范大厨说:“怕你买的不对,还是我自己买心里踏实。”冯希问:“我买错了吗?”

  范大厨说:“上回我要的是焙煎芝麻沙拉汁,你买回来了色拉酱,凉菜拌出来意思差得大了。”冯希说:“你要的那个牌子的没有。”范大厨抱怨说:“沙拉汁跟色拉酱是两回事。”

  赵赫男劝解说:“冯总里里外外张罗,很辛苦,大家要多包涵点。”范大厨带着情绪说:“菜不对味,没人包涵我。”“我们早上十点来店里,晚上十点才下班也很辛苦。”范大厨带来的助手跟着师傅发牢骚,另一个徒弟说:“隔壁饭店的人比我们挣得多。”

  冯希打气说:“大家好好干,业绩上来了,加薪的事,我一定考虑。”

  “冯总又拿好话贴补人。”

  冯希说:“晚上收摊早,我请大家看电影。”

  巴小丁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插嘴说:“前天冯总刚请大家K歌,咱们别太过分了。”范大厨说:“冯总请我们,又没掏你的钱包,你心疼什么?”巴小丁说:“既然是人就要讲点良心。”范大厨哼了一声说:“你的心是凉的,我的心可是热的。”

  赵赫男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他们。灶上的油热了,赵赫男把冷鱼扔进热锅里,锅里着起了火。

  大堂里没有客人,司梦坐在角落里用电脑写文章。无意间她抬头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魏蓝从窗外经过。司梦立刻起身出去。魏蓝没看见她,边走边打着电话。

  司梦拦住魏蓝:“还记得我吗?”魏蓝一怔,即刻面露微笑,她收起手机说:“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司梦说:“这个饭店的老板是我的朋友,进来我请你喝咖啡。”魏蓝一脸无所谓:“好啊。”

  巴小丁把两杯咖啡和一盘糕点放在桌子上离开。司梦说:“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聊一聊,只是没想好在什么场合聊。”魏蓝喝咖啡吃糕点:“这里就不错,这家店的糕点味道真好。这是什么做的?”

  巴小丁说:“紫薯粉和糯米粉搓出的花瓣皮,里面的馅全是有机蔬菜。”

  魏蓝说:“走的时候我买点做早点。”

  司梦吩咐:“小丁,你给她包一盒,账一块结了。”魏蓝假惺惺说:“这多不好意思?”司梦说:“没事,我在这个店里享受折扣。”魏蓝问:“你经常来这里?”

  司梦说:“是啊。哎,你找到要你的单位了吗?”

  魏蓝口气里满是炫耀说,找到了,那家上市公司的财务部门比她老公的事务所的待遇好多了。司梦说,看来只要锄头挖得勤,没有墙脚挖不透的。一直不知道魏蓝住在哪里,现在好了,请将通信地址告诉她。

  魏蓝不解地问,要她的地址干什么?司梦说,让律师把律师函发到她所在的财务部门去。魏蓝吃了一惊问,她触犯哪条法律了,要给她发律师函?

  司梦冷冷地说:“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魏蓝恼了:“我放了杜世均一马,你们倒饿狗先告状了。有本事你告去,法庭重事实讲证据。我有照片,证明你老公不是什么正经人。你用什么证明我诬告陷害他?”

  司梦立刻打开手机,把那两条视频放给魏蓝看,她的脸顿时变了颜色,问:“哪来的?”司梦神色凝重地说:“小姑娘,你已经触犯了《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条,如果你执迷不悟,继续这样下去,会被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魏蓝慌了,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司梦说:“你把照片发给我看,不就是别的意思吗?”魏蓝的眼泪涌出眼眶:“我只是图一时痛快,真没想那么多。”司梦摇摇头:“你排兵布阵称得上缜密,不可能是一时痛快。”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最讨厌‘我不是故意的’这句话,每个字都透着愚蠢。配不上你这张脸。你要是实在想说,那就留着上法庭去说吧。”

  魏蓝哭出了声:“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别告我了行不行?”司梦一字一顿地说:“你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就算我不为社会做贡献,也得替你妈好好教育教育你。”魏蓝哭着说:“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把我弄到法庭上去,这样我一辈子就完了。”

  “你祸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的一辈子怎么过呢?”

  魏蓝呜呜地哭。巴小丁过来添茶,看到魏蓝哭得梨花带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梦下逐客令说:“你回家去吧。”魏蓝啜泣:“姐,你不答应我,我不走。”

  司梦毫不客气地说:“那你在这待着吧,不过这个位置可不是白坐的,巴小丁把菜单给她。”

  巴小丁去拿菜单,司梦起身离开,魏蓝追了出去。巴小丁拿着菜单,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司梦头都没回地发动了汽车,汽车拐出停车场,魏蓝疯了一样,追着车跑。汽车后视镜里她的身影越来越小。

  杜世均忙完了手里的活,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想弄杯咖啡喝。一眼看到等在门口的魏蓝,他像看见鬼了一样,心里直突突。

  魏蓝说:“杜总,我能进去跟您说几句话吗?”杜世均警惕地看着她:“你已经离开事务所了,有什么事,咱们还是楼下的咖啡馆说吧。”

  两人来到咖啡馆,都不主动说话。他俩面前的咖啡已经放凉了,谁都没喝一口。魏蓝哀哀地说:“我被石头绊倒了摔了一跤,那是我不小心。如果我被同一块石头接连绊了两跤,那我真的不可救药!杜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刚出校门,才二十三岁,没有社会经验犯了错,你是前辈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好吗?”

  杜世均说:“现在的年轻人,失恋了,下雨了,堵车了,玩游戏不爽了,都可以成为发泄的理由。调休,涨薪,放假都留不住。你们九〇后跟我们八〇后确实不一样了。这事换上我,肯定不会用发泄恶劣情绪,来葬送自己的前程。”

  魏蓝拍马屁:“那是,要不你怎么能开事务所做领导呢?”杜世均对她说:“你伤害的是我老婆,原谅不原谅你,她说了算。我还有个会,先走了。”说完他起身离开。

  魏蓝哭了,她的眼泪滴答落在凉透了的咖啡里。

  回到家,杜世均没有主动提魏蓝找他的事,司梦也没提她找魏蓝的事。吃完晚饭,杜世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司梦抱着要洗的被罩床单从沙发跟前走过。

  杜世均说:“用不着老洗,才盖了几天?不脏。”司梦白了他一眼:“你吃饭的碗能泡水池子里一个星期,眼里哪还有脏和净?”

  杜世均有些尴尬地挠挠脑袋。司梦给他安排活儿:“你把地拖一下。”杜世均说,等一会儿。司梦抱怨说,最烦他说的就是等会儿。

  杜世均起身,拿起拖把问:“我就纳闷,你眼里怎么那么多活儿?”司梦说:“谁像你,一进家门就两眼一抹黑。”杜世均笑着说:“刚结婚的时候,你啥也不会,这十年里我一天一天变邋遢,你一步一步变利索。”

  司梦笑话他,单身的时候,他的床单被子全都是黑颜色的。杜世均却说,黑色是最不耐脏的,跟车一样。司梦摇摇头说,男人真应该跟男人一起过。

  闲扯了几句,司梦说她见到魏蓝了。杜世均擦着地语气很平静地说,他知道。司梦马上意识到,魏蓝去找老公了。她问魏蓝说啥了,杜世均说,求咱们别告她。他告诉魏蓝,她伤害的是他老婆,告不告决定权在她那里。

  司梦满意地点点头,杜世均问,真要告她吗?司梦冷着脸说:“不告留着她祸害别人?”

  杜世均把想说的话,重新咽回到肚子里。

  沈佩虹在北京的事情谈成了,她把俞颂阳约到他们公司下面的咖啡馆里喝咖啡。提到顾杰,俞颂阳说:“顾杰已经摔断了腿,你就别再用锤子给他正骨了。”

  “他这么害你,你还替他说话。”

  这时,俞颂阳母亲的电话打过来了,她带着哭腔说:“今天是最后期限,如果下午五点以前还不上账,就要加上30%的滞纳金。以后按月累加,现在离五点还差四个小时,到时候我跟你爸都得住到街上去。”俞颂阳急了:“你不是从银行贷的款吗?哪来的30%的滞纳金?”俞母说:“怕你生气,我没跟你说实话。我在银行贷了六十万,剩下的四十万借的高利贷,加上利息要还六十万。”

  俞颂阳大惊,拿着电话,半天没有说话,母亲在电话里哭着喊他。俞颂阳深吸一口气说:“您别急,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俞母哭喊:“儿子,没时间了!”

  俞颂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沈佩虹问清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说话,拿着电话起身离开。俞颂阳给所有能想到的朋友打电话借钱,结果令人沮丧。

  沈佩虹回来了,她说:“我给我的合作伙伴打了两个电话,跟他们一人借三十万块钱,说有要事,一周以后还款。你把你的账号给我。”俞颂阳惊喜道:“太感谢你了!我该怎么报答你?”沈佩虹说:“按时把钱还我,就是对我的最好报答。”

  十分钟后,俞母的手机短信提示,钱已经到账。俞母长舒一口气,面带笑容瘫软在椅子上说:“到底是亲生骨肉啊!”俞父说:“赶紧把这笔债还掉,好好想想银行贷款怎么解决吧。”

  俞母的腰杆子瞬间硬了,她说:“我儿子不会不管我。”

  石铁亮来北京约了俞颂阳见面,两人在啤酒屋边喝边聊。石铁亮问:“你的公司是不是除了设计也包活儿?”俞颂阳点点头。

  石铁亮说:“我们公司跑了两个项目经理,活儿忙不过来了。如果你接了,钱不用你们垫,你只出技术和管理人员,保证你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剩下所有的东西都不用你管。”俞颂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问:“为啥?”

  “一、咱俩有眼缘,我想跟你合作一回。二、碰巧赶上公司的项目经理掉链子。有个机会,我就趁机把你推上去了。我叔问我,你行不行啊,我拍胸脯保证说,这人肯定行!这次我把图纸清单标的都带过来了,只要你不超线,肯定一切都没问题。”

  俞颂阳问:“这么简单?”石铁亮答:“对!”俞颂阳深吸一口气说:“简单得我有点犯蒙,你让我好好想想。”

  “给你时间想,但是不能太长。现在有两个标,一个一百六十万,一个二百三十万。你看这俩标,你能做哪个?”

  “以前我绝对不会一次接两个活儿,现在情况特殊,我父母急需要钱还债,这两单我一次都接了。相信我,我肯定不给你掉链子。”

  石铁亮说:“后续我们还有一个剧院和一个博物馆。”

  石铁亮把他带来的设计图给俞颂阳看。俞颂阳说:“你们这设计图做得跟闹着玩似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这还没一个中专生想象力丰富呢。”石铁亮说:“那你赶紧跟我回西安,咱们见一下我叔叔,争取早点把合同签了。”

  “真的假的?”俞颂阳问。石铁亮说:“工人都在工地上等着,一天的花销你也知道,我哪有时间闹着玩啊?”俞颂阳笑了。石铁亮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俞颂阳说:“笑命运啊,我一拼桌就遇到好事,第一回拼桌拼出来个女朋友,第二回拼桌,你帮我把事业盘活了。”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