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荼蘼 第一节 梨花开·镇山海
又是春花盛开的季节。
月上中天,清亮的月光盘旋着落下,浸得淙淙溪流像是被洒了一把碎银。桥边的桃花开得正盛,空气里**漾着芬芳。正是花好月圆的旖旎场景,青年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跟个要饭的乞丐一样蹲在桥边,面前还放了个缺角的破碗。
这好胳膊好腿的年轻人不去干活谋生,却抱着根竹竿在这里要了两个月的饭,路人无不鄙夷。只是他从不开口说话,有心善的小姑娘往他的碗里扔铜板,他也只是点点头。
原来是个哑巴,小姑娘看着他生得漂亮的眼睛,惋惜地又掏了两个铜板给他。
小镇人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下已经到了关门休息的时候,街头传来几声狗叫和关门的动静。
“铛”的一声,两个铜板落在碗里。
青年睁开了眼睛,看着扔铜板的人。
那是个姑娘,打着一把绘红梅的纸伞,素白的裙角上相得益彰地开着几朵梅花。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青年,例行公事一般扔下钱,就踩着缓慢得诡异的步伐往前走。
“多谢小姐,请问小姐芳名?”青年忽然出声,那姑娘像是脑子不大灵光一样,僵硬地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苦恼要怎么回答他。
青年站起身来,掀开身上披着的那层装束。
他平日里要饭的时候要死不活地缩成一团,此刻站起来,竟然长身玉立。他炫技似的转着手里的竹竿,那层竹片剥落下去,露出一把泛着微光的长剑来。
“敢问小姐可是春枝巷盛家的小女儿?”青年负手握着剑,笑盈盈地问。
仿佛这不是夜幕下的街头,乞丐和少女诡异的相见,而是世家子在春日的游园会上彬彬有礼地询问是何家姑娘抛的花枝打中了自己。
“我是。”姑娘点点头。
“不,”青年挑衅似的摇了摇头,“你不是。盛家的小姐两个月前就死了,就死在你刚刚过来的那条河上,你没听说吗?”
“没有死,我活着。”姑娘倔强地说,“我要回家了。”
“盛家小姐死的那天在下雨,她从家里打着伞出来,在前头的点心铺里买了樱桃煎,在裁缝店里裁了一身衣服,到桥边的时候有个老乞丐在要饭,她便施舍了人家两个铜板。然后她突然从桥上掉下去,淹死了。”青年慢慢地靠近她,“这两个月来,裁缝店、点心铺和盛家接连被叩门,前两者已经发生了血案。今夜就是盛家了吧?”
“我要回家。”姑娘恍恍惚惚地说。
“那不是你的家,你把盛小姐拖进河里淹死了,还想替她回家?”青年冷笑一声,“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那面若桃花的姑娘忽然目露凶光,一张姣好的面孔瞬间扭曲成了青面獠牙的模样,母狼一样对着青年扑了过来。
青年手腕拧转,振去了剑鞘,剑上“雨时”两个古字一闪而灭,剑锋撞上了姑娘僵直锋利的爪。
姑娘尖叫一声,掌心里赫然是两道烙铁般的伤痕。
青年剑光如电,数十道剑光随着符箓落下,严严实实地把她给罩住了。那姑娘四肢弯曲不似人形,野兽一样撞着符箓构成的牢笼,把自己撞得身上没一块好皮。
“入轮回吧。”青年面无表情地在她的额头上贴了一张辟邪符。
她像是被那张符纸耗干净了所有力气,软趴趴地伏在地面上,一点点坍塌成黑灰。
青年冷眼看着她裙角和纸伞上的红梅,那根本不是梅花,是血。而她一路走过来的地方都留下了淅淅沥沥的水迹,整个人就是从河里爬出来的,寻常人见了都要吓破胆子,他居然还能有来有回地跟她说话。
“我是盛家的女儿,”女鬼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一边抖一边说,“我要回家。”
青年无动于衷。
他看着那女鬼彻底消失,被风一吹,连最后那点灰都没了,才撤走剑光和符箓。他捡回了自己用于伪装的那身乞丐衣服,回到春枝巷盛家门前,拍了拍门。
“谁?”
“白珏。”青年没好气地说,“开门,我要洗澡。”
大门打开,叶岚看了一眼他身后风平浪静的长街:“解决了?”
他们是碰巧在这里遇上的,两人相见的时候非常尴尬,相对无言。叶岚的师父被魔修操控,掏了苏若秋的心,致其魂飞魄散,她师父又被羽烛白一剑斩首。说起来,是仇是怨,一时间竟然难说得很。
好在他们都是为了镇上作乱的女鬼而来,借着抓女鬼的事,两人都刻意地略去了那个雨夜的事不提。
听说白珏已经将女鬼诛灭,盛家老爷恨不得敲锣打鼓地给他办一桌宴席,把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嚷嚷起来。白珏毫不在意,把自己泡在热水里,发狠地要把自己扮乞丐时沾染的穷酸气给洗刷干净。
等他干净清爽地出来,盛家老爷已经吩咐人安排了吃食,桌上留了一盏明亮的灯。
叶岚坐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酒杯底撞着桌面,见他来了也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入座。
白珏狼吞虎咽地卷了桌子上大半的饭菜,一是因为真的饿,二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那个女鬼应该是盛家上三代的一个小女儿,据说当年她被男人骗着私奔,结果那男人只是贪图钱财,把她带出来的细软骗到手以后,就把人溺死在那条河里了。”叶岚照本宣科地说着这个从盛老爷那里听说的故事,“所以她才那么想回家吧,以为沿着盛小姐的路就可以回来,还杀了所有不配合她的人。”
白珏含混地应了两声。
“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叶岚忽然问。
白珏吞咽的声音小了下去,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这些年……他不禁抬头去看叶岚的脸,已经过去十年了,时间对修士仿佛格外宽容,叶岚跟试剑大会上那个不驯的少女看不出差别。只是她沉默、内敛了很多,不再那么锋芒毕露。
“你呢?”白珏不问反答。
“也就那样了。”叶岚转头去看窗外漆黑的夜,“一人一剑,四海为家。”
“我也差不多,”白珏低头夹了一筷子油腻腻的扣肉,这是他从前一点都不会碰的东西,“大师兄说我要是今年梨花落的时候还不回山,以后都不用回去了。”
“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叶岚笑了一下,“容掌门还好?”
“不太好。”白珏揉了揉发酸的脸颊。
容许的脾气越来越差,有上门寻仇的,不论哪门哪派,统统讨不了好。那些人轻则伤筋动骨、经脉尽废,重则横死当场,连块全乎的身体都拼不起来。
外头都在传九嶷山掌门入了魔,败尽了江楼的名声。
“现在正是春三月,你也该回家了。我先行告辞一步。”叶岚推开桌子,站了起来。
她消失在月光盈盈的街头,没有说“后会有期”。也许对他们来说,不遇见才是最好的,这样大家都可以把那个无能、悲痛的自己淹死在雨夜里,假装那些伤痕从未出现。
白珏吃完饭,天已经微微亮了。他留下这些日子里讨来的铜板,拎着雨时剑走了。
梨花开了,该回家了。
“两封信,”上官策推门进来,意简言赅道,“一封是白珏的,说他明天就到,还报了一串菜名。”
容许坐在檐下,对着沉甸甸如雪的梨花喝酒。
他散着裤脚和头发,靠在柱子上,一身浓重的酒气,眼神却是清亮的。桌子上摆了三只酒杯,还有一碟子甜得发腻的点心。酒液上漂着两片被风吹来的梨花,点心一点都没动。
“他要吃什么?”容许懒洋洋地问。
“黄芪党参炖鸡、金樱子煲牛肉、淮山药羊肉汤……”上官策直掐眉心,“他也不怕补得流鼻血。”
“看来在外头吃了不少苦,这是跟我撒娇呢!那就黄芪党参炖鸡好了。”容许慢悠悠地爬起来,赤脚走进了落灰的厨房,“阿策来帮忙。”
“还有一封信。”上官策心想还是白珏有办法,容许终于有点活人的样了,一边撸袖子干活一边说,“松石大哥说北边有异动,近些年来厉鬼、妖邪越来越多,指不定是出什么事了,请你去看看。”
“不去。”容许毫不犹豫地说。
葬骨川。
“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对神界宣战吗?”离曜捏碎了那张战书,不甚在意地说,“大修罗王不是总用上一任大修罗王的血来洗自己的宝座吗?墨寒川还在昆仑山活得好好的,他连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就敢说自己代表魔界了?”
离曜说话一贯如此,但他突然提到墨寒川,座上还是有不少神祇发憷。
“这个号称大修罗王的魔种确实是从血莲花池里爬出来的,据说吞食了不少同类,实力不容小觑。”一名神祇说,“只是他究竟是什么路数,有什么弱点,我们都还没摸清楚。”
“那我就去一趟血莲花池。”离曜起身,道,“葬骨川的防御就暂且交付给各位了,我去探探这位大修罗王的虚实。”
一个人深入敌营,这种张狂的事近些年来只有沧雪神君做过且全身而退。但没人敢劝离曜,凤凰真火承于朱雀,是破魔辟邪之火的祖宗。离曜的脾气说不上古怪,但称得上桀骜,除了他哥,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这一次,离曜还真不是逞一时意气。
那天,羽烛白走后,离曜就一直辗转难眠。他听出了羽烛白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怀疑当年的事是羲和暗中算计山墟君,还把他拉出来掩人耳目。离曜清楚地知道山墟君和神界决裂的后果,羽烛白这个推断跟直接说他哥背叛了天道没有区别。
他决心查明真相,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想到了血莲花池。
离曜曾在一本杂书上看过,血莲花池池底藏着烛龙秘境的入口,烛龙之眼可观过去未来之事。他心里打鼓,自然是一个人都不肯带。
离曜不知道,他前脚刚刚离开葬骨川,后脚羽烛白就听说了这件事。
“他找死吗?”羽烛白大为震惊,以为那天离曜被她气得脑子都坏了,“血莲花池正在沸腾,底下的魔种都在发疯,他下去给人塞牙缝?羲和不拉着吗,他不是素来把这个弟弟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吗?”
墨寒川的脸色却微微地变了:“我们得赶快过去。”
羽烛白看见他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血莲花池池底有什么?”
“镇山海。”
离曜烧了半个血莲花池,带着一身血气冲进了血莲花池池底。
他从未设想过这里会是如此安宁祥和的模样,一株枝繁叶茂的白色巨树盘踞在中央,空气中飘浮着点点幽光。这里没有滴滴答答地流着口水的魔种,更没有一丝血腥,静谧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但离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些幽光并非旖旎的萤火虫,而是消散的鬼火。巨树下的泥土湿润松软,他一脚踩下去,看见了微微渗出来的血。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烛龙秘境的入口呢?
离曜有些恍神。
头顶一阵剧烈的晃动,离曜打开屏障,看着头顶的砖石崩塌,一个影子踩着纷飞的落石坠落下来。那人一振手腕,雪亮的剑光破开烟尘,直直照进人的眼底。剑上红缨摇曳,剑镡上刻着两个古字——止霜。
“滚出去。”羽烛白冷冷地说。
事到临头,墨寒川终于对她说了实话。
定八荒和镇山海这对锁和钥匙,前者被供奉在无量天的神殿里,后者却并未如传闻一般放在葬骨川。镇山海是锁住魔界邪气的枷锁,它不在别的地方,正在血莲花池池底,魔界的邪眼上!因为镇山海的缘故,魔界大修罗王的更新换代极其缓慢,这次那么快就有了新的大修罗王出世,显然不正常。
这种关头,羽烛白刚刚确认了羲和有问题,离曜又下了血莲花池,俨然是腥风血雨的前兆。
羽烛白不知道离曜到底对这里了解多少,她本能地抗拒凤凰这对兄弟,只想赶紧让他滚蛋,然后把这个地方封印起来。定八荒还在昆仑山,但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打开镇山海?
“让开。”离曜一心想证明兄长的清白,无心跟她解释什么,眼神一凛,仗着长枪杀了过去。
银白色与赤金色交织成网,把血莲花池的地面和墙壁撞得支离破碎。冰霜和火焰交替占领战场,上一瞬霜花铺天盖地,下一刻烈火席卷而过。空气中都是被蒸发的水汽,结霜的灰尘和余烬未消的碎石纷纷如雨下,模糊了二人的视线。
羽烛白担心动静太大,万一误打误撞打碎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镇山海就不好了。离曜也怕打到烛龙秘境的入口,许多秘境都不甚牢固,所以往往流传不久就坍塌了。两人打得克制,竟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你想打,我出去陪你。”羽烛白后退一步,脚跟抵着墙角,“现在出去,我要把这里封印起来。”
“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离曜气得笑了起来,“血莲花池要是能被封印,天道会放任那么多年?”
羽烛白烦了,终于忍无可忍地想,爱出去不出去吧,不出去你就跟镇山海一起被填在下面好了,最好把你哥心疼得要下来陪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离曜趁她不备,横挥长枪扫来。
枪上凝集着凤凰真火,羽烛白下意识地躲闪开,心里忽然惊觉不好。她反手攥住了枪尖,手掌立刻被割出血来,急剧的灼痛从掌心一直窜到四肢百骸,烧得她的神魄都在颤抖。
然而来不及了,长枪扫出的厉风毫不客气地撞上那株古树。白色的叶子簌簌而落,像是下了一场雪,粗壮的树干应声而断,轰然倒地。
羽烛白的手用力握住枪头,制住了离曜的行动,然后以剑柄狠狠地捣在他柔软的腹部。
离曜被她这下打得五脏六腑都搅作了一团,差点跪下去。
羽烛白解气了,撇开他奔到断裂的树干前。树干中间插着一把剑,和定八荒如出一辙的陈旧古朴,看样式是人间铁匠铺里买一送一的那种。剑身周围有一层薄薄的金色屏障,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流淌,像是奔流不息的江河。
“这是什么?”离曜捂着肚子站起来。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羽烛白皱眉看着他,“那你刚刚要死要活的干吗,上赶着被我活埋吗?”
“你是来找这个的?”离曜皱着眉,“我是来找烛龙秘境的。”
“什么烛龙秘境?”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你哥叫你来的?”
“别什么帽子都往我哥头上扣。”离曜呛声道。
羽烛白还在思考着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谎,不妨手上的血液凝聚成一线,蜿蜒着滑过掌心、指尖,“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不,是在转动,浅金色的符文浮现于纯白的地面,像是被启动的机械一般,缓缓扣合。
羽烛白惊异地看着眼前变幻的场景,折断的巨树、断壁残垣逐渐苍白、褪色、凋落,取而代之的是血。
“这是什么,幻术?”羽烛白握紧了止霜,拧着眉问。
“烛龙秘境,可观过去,可窥未来。神帝陛下当年都说了,叫你多读点书,少跟人打架。”离曜古怪地看着她,“打开烛龙秘境的钥匙,竟然是白龙的血。”
“你读书读得多,把书读成精了吗?”羽烛白嘲讽了他一句,转身要走。
她对烛龙秘境不感兴趣,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赶紧把镇山海封印起来才是正事。更重要的是,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尖叫,警告她不要靠近那个地方。
在九嶷山的时候,她听白珏给她讲过鬼故事。
民间认为人的肩头上有三盏阳火,若是半夜听见人喊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一旦回头,阳火就会熄灭,恶鬼就有可乘之机。但不回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有很多人死于自己的好奇心。
现在羽烛白就有这种感觉,烛龙秘境就是那个半夜喊她名字的鬼魂,只要她往里面看一眼,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烛白。”
羽烛白僵住了,离曜也僵住了。
她像是关节许久不上油的木偶一样,动作笨拙地回过头去。
那人白发银瞳,一身白袍,好像是从雪里走来的,又好像随时会消失在雪里——山墟君。
墨寒川踩在一汪血泊里,提着一颗男人的头颅。他衣袍素白,长发素白,低垂的纤长睫毛也素白,和阴沉沉的殿宇格格不入。
墨寒川踏进烈火滔天的大殿,方才被他杀死了七次的男人活动着颈骨,狞笑着注视他的神情。
男人很失望,因为墨寒川没有流露出一丝震惊。
墨寒川和羽烛白兵分两路,他来试试这个新任大修罗王的虚实,羽烛白下血莲花池把离曜捞出来,顺便封印镇山海。
就在方才,墨寒川在红叶山城里杀了这个男人七次,掏心、斩首、碎尸等等,不一而足,每一次都把他的魔魂碾为灰烬。但他转过头又会再次遇上这个人,一模一样的脸、骨骼甚至魂魄。
“不是替身,”墨寒川扔下了手里的头颅,淡淡地点头道,“那么你的身体应该不是你的命门所在。血莲花池是神界第一攻击要点,想必你也不会把命门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只要你的命门还在,你就可以生生不息。”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杀不死的呢?”男人舔着嘴唇,笑得很张狂。
“这世上没有杀不死的,不论神魔。”
墨寒川的掌心忽然现出长弓,弓弦莹白如月。男人脸色一变,转身欲逃,只听见弓弦抽紧又猝然松弛发出的一声“嘣”。朔风箭洞穿了男人的心口,却没有就此停下,雪白的箭羽带着红色掠过火海,击穿层层叠叠的墙壁,打碎了作为屏障的阵法。
血光破碎中,朔风箭镞透过坚硬的白骨,死死地将那具干枯的骨骼钉死在了墙壁上。
墨寒川一翻手腕,收起了长弓,低头看着四肢着地跑过来的白冉。
白冉对着他一仰头,露出自己嘴里叼着的奄奄一息的食铁鸟。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其中的意味很明显:“汀罗救出来了,我们去找沧雪吧!”
墨寒川笑了笑,忽然往他身上拍了一张符箓。
巨大的不安攥住了白冉的心脏。
“我就不回去了。”墨寒川说着,后退一步,捏碎了羽烛白留在他身上的以身相替符。他的符箓之术师承于山墟君,想从羽烛白手底下逃脱再简单不过,一直顺着她,不过是要她放松警惕罢了。
“以后你好好陪着她。不过很快,她就会忘记我了。”墨寒川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