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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羲和·魔界新主

昆仑雪(全二册) 莫奈何 5221 2024-10-17 04:39

  

  “夫纲不振啊!”白冉一边露出自己尖细的牙在链子上咬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感叹,“你这才新婚第一天,就被她欺负成这样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墨寒川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免得他的口水滴到自己手上:“她去哪里了?”

  “无量天。”白冉又咬了两口链子,咬得自己腮帮子都酸了也没在上头留个印子。

  他羞恼地拍了那链子一爪子:“这是沧雪从哪里搞来的?”

  “应该是山墟君的困龙锁。”

  墨寒川说着又好气又好笑。这东西他也只见过山墟君用一次,生生绞碎了对方的骨骼和魂魄,收回来的时候上头浸满了血,随后那些斑斑血迹被链子吸食得干干净净,是个杀气很重的凶器。

  结果羽烛白竟然把这东西用他身上了,就为了不让他出门,还下了个挺能唬人的“以身相替符”。

  白冉拿这东西是没办法了,干脆盘着身子在墨寒川手边蜷缩着打算睡一觉。

  “白冉,”墨寒川捋了一把他的耳朵,说,“去把朔风箭取来。”

  羽烛白是在莲海边找到羲和的。

  离曜紧紧跟着她,寸步不离。在离曜的印象里,哥哥是个沉默、温柔得没有脾气的人,在一众武神之中也显得格外文弱。而羽烛白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劣迹斑斑,难保她会不会和羲和动手。他生怕哥哥在羽烛白这尊凶神的盛怒之下受了欺负,硬生生地插在了两人中间。

  “稀客啊,沧雪神君新婚燕尔,怎么不陪昆仑君,反倒跑来无量天?”羲和一身滚着金边的白袍,眉间的金色翎羽印记纯净无瑕,池子里白玉似的莲花都被他比下去了三分。他的笑容好像刻上去的,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会有,让人生不出一点厌恶来。

  羽烛白眼角一低,目光扫过桌案上的香炉、古琴,再从羲和笑盈盈的脸上划过。她的目光实在是露骨,带着**裸的恶意,刺得离曜忍不住按上了长枪的枪杆。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羽烛白一撩袍角,在他对面坐下,却是看着离曜,“无量天相当于天道的手掌心,我能翻出什么花来?就算我杀了你哥,你也来得及把我扒皮抽筋。况且我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还没活够,不想找死。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离曜,下去吧。”羲和笑容不变,“我和沧雪神君说几句话。”

  离曜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明鉴和我说,寒川是为了我死的。”羽烛白的指节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富有节律的敲击声压迫着人的心弦,“我当时就在想,她背后的人得多么神通广大,才能窃听到神帝和寒川说的话?还有那个带走寒川魂魄投入血莲花池的人,不可能凭空做到这件事,他必然和寒川有过接触。其实以你在神界的地位,我应该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你,可你实在是太安静了。”

  “有的时候,适当让别人‘看不见’自己,是一件很方便的事。”羲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低垂着睫毛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境况下,羽烛白竟然还觉得他睫毛上凝聚的光辉点缀得这个人像是在发光,看不出一丁点阴暗的地方来。

  羽烛白收敛了笑容:“为什么?”

  “其实,如果殿下你安安分分地在昆仑山待一辈子,这件事本来和你也不会有关系。如果天裂之战神界败了,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羲和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谁让你横空出世,搅了我的局呢?没了山墟君,又冒出来一个沧雪神君。你们白龙一脉还真是生生不息啊!”

  “你憎恨天道。”羽烛白得出了结论。

  “是,我恨天道。”羲和不再模棱两可地搪塞她,直白地承认道,“你不恨吗?就算山墟君现在从坟里爬出来,也不敢说他不恨天道。你们白龙是最应该恨天道的,却偏偏一个个前仆后继地上去送死,真是荒谬。”

  “山墟君没有坟。”羽烛白呛声道,“应不应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随便吧。”羲和耸耸肩膀,“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别再插手了,好好回昆仑山过你自己的日子。”

  羽烛白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就算我横死当场,你也挽回不了什么。”羲和淡然笑道。

  羽烛白终究还是没有拔剑。她走的时候看见离曜瞥她一眼,然后急急忙忙地上前去看羲和有没有事,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小凤凰这辈子最崇拜的两个人,一个是神帝,一个就是他哥。

  结果神帝死了,他连个可以恨的人都没有,他哥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光风霁月。羽烛白不知道是被山墟君养得对对方一点期盼都没有的自己可怜,还是做着一个迟早会醒的美梦的离曜更可悲。

  回昆仑山的路很遥远,羽烛白想了很多。

  明鉴因为想要改写镜心宿主的命运而死,苏若秋因为镜心而死,归根结底,都是神帝造的孽。可神帝也不是突发奇想就把镜心剖出来了,虽然羽烛白还不知道原因,但应该也是因为天道。

  阴阳、平衡、秩序、苍生……

  羽烛白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筋突突地跳。

  因为神帝有苦衷、有缘由,苏若秋就要在不知情的境地下被剥夺原本的命格,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吗?

  她甚至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会落在她的头上。而她从未做过一件恶事。

  羽烛白把自己气得发抖,进朱楼的时候推得门板砸在墙上“哐”的一声响。朱楼里空****的,阳光洒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没有人。

  羽烛白心念一动,抬脚上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翻找过去。她找得很耐心,避免突然在某个房间里看见泰然自若的墨寒川时过于失态,像个泼妇。

  在她最后一丝耐心即将消磨殆尽的时候,她听见了笛声。

  清透如水、飞扬如白鸟的笛声。

  羽烛白抓着窗户,翻身跃上了屋脊。积雪的朱色屋脊上,墨寒川披着鹤羽大氅,肩头和发梢都堆了雪,像是要融化在这无垠的白色里。他垂着眼睫,淡色的唇边横着一管青碧色的笛子,转过来看着她。

  羽烛白有些恍惚。

  少年时她和山墟君赌气,就会一个人钻到房顶上来。山墟君从不惯着她,爱上哪上哪,横竖是跑不出昆仑山的。但墨寒川不仅会煞有介事地找,还会在发现她的时候装模作样地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满足她“离家出走”的心理。

  明明她每次生气都是躲在同一个地方,这人的演技还那么拙劣。

  “开门的动静那么大,抄家啊?”墨寒川展开双臂,把她罩在大氅下。

  羽烛白纵容自己沉溺在他的体温里,闭着双眼,想要就此睡去,再也不醒来。什么镜心、定八荒、天道,统统都和她没有关系。最好她和墨寒川都被昆仑山的大雪埋葬,还能握着彼此的手,不至于太冷。

  平心而论,她对天道的恨意大概是不输羲和。

  如果不是天道,山墟君不会为了墨规跟神界决裂,不会那么讨厌她,她也不会从小就战战兢兢地活在山墟君眼皮子底下;苏若秋也不会死,她大概会有平安顺遂的一生,生老病死,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也许她会和苏若秋在人海茫茫的街头擦肩而过。

  而墨寒川不会吃那么多苦,不会被抽了龙骨,最爱干净的人偏偏在血泊里打滚,浸得自己头发丝里都是血污。

  在天道眼里,他们大概都是砝码,可以因为需要被拿起,也可以丢弃。

  可是凭什么呢?

  “寒川,”羽烛白闭了闭眼睛,说,“我们都留在昆仑山吧,哪里都别去了。”

  “就我们吗?”

  “嗯,就我们。”

  墨寒川犹豫着说:“那白冉怎么办,扔出去啊?”

  羽烛白大笑起来。

  “哥,沧雪和你说了什么?”

  羲和依然坐在摇曳的莲海边,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离曜小时候就很会端着架子了,行走坐立都一板一眼,不肯让别人揪出他一点错处来。他小小的年纪就绷着一张脸,活像人家欠了他金山银山一样。

  相比起来,羽烛白活泼得不像话,众神私心里都更喜欢她一些。

  羲和想起,离曜小时候在传经堂听神帝授课,会因为没有受到神帝表扬而回梧桐荫赌气,把那份功课重复做上几百遍,直到完美。

  山墟君陨落后,神界以为白龙一脉死绝。葬骨川守界人的重任本该要落到凤凰头上,可又冒出来一个羽烛白,一手扭转了天裂之战的局势。离曜什么都没说,连同先前的那些赞美一起抛之脑后,修炼越发用功。

  他从小就要强,正直得近乎死板,把神帝和天道引为信仰。

  但他内里还是那个会哭着鼻子问哥哥“山墟君为什么不肯收我为徒”的小孩,只有小孩子才会幼稚地认为是非如黑白一般分明。

  “没什么,”羲和收敛思绪,说,“一些旧事罢了。”

  “当年你真的是故意带我去葬骨川发现那条黑蛟的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羲和起身,将古琴收起,“大修罗王没了,魔界群魔并起,你该回葬骨川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离曜咬着后槽牙,挡住了羲和的去路,“什么叫‘我觉得是就是’?兄长,你敢做不敢认吗?”

  羲和慢慢地将视线从离曜脚下掠到他的眼睛上,掸了掸他肩上的尘埃:“去吧。血莲花池躁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好事能轮得上我?”羽烛白恼羞成怒,把那一把骰子捂到手里,不肯松开,“我已经输了十把了,裤子都要输掉了。我运气一贯不好,寒川你就让让我吧!”

  她跟个蜈蚣似的赖在地上不起来,几乎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压在上面了,就是不让人去看骰子的点数。

  白冉恶向胆边生,没大没小地去掀她的手:“愿赌服输四个字知道怎么写吗神君?你这么输不起在赌坊里可是要被砍手的!”

  羽烛白眼睛一眯,凑到白冉跟前,顶着他的鼻尖问:“你还去过赌坊?”

  白冉闭嘴了。

  这下羽烛白可来劲了,直接把狐狸给提溜起来了:“行啊你白冉,上次在酒馆里看你穿女装给魔种跳舞,这次你居然把自己去赌坊的事也给抖落出来了。修为没半点精进,吃喝嫖赌你倒是占了个全,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

  “我没有嫖。”白冉小声辩解。

  “你觉得很光荣,等着我夸你呢?”羽烛白瞪他。

  白冉对墨寒川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墨寒川干咳两声,很没义气地转过头当没看见。

  羽烛白察觉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偏头看着噤若寒蝉的墨寒川:“他去的该不会是红叶山城的赌坊吧?”

  “咳,”墨寒川干咳两声,心虚地说,“我让汀罗在暗中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墨寒川!”

  “对对对,都是他!”白冉忙不迭地把墨寒川拖下水,“他还让我上无量天偷东西!都是他把我给带坏了!”

  蹲在窗外的汀罗暗自摇头,心说不愧是沧雪神君,果然把自家尊上治得服服帖帖的。

  少顷,墨寒川披着大氅出来,对汀罗招了招手。

  “尊上。”汀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变回人形,扑棱着翅膀落在墨寒川手上。

  “出什么事了吗?”

  “魔界出了新的大修罗王,红叶山城还没有易名,但是城内城外莫不宾服。”汀罗顿了顿,说,“大修罗王吞了半个血莲花池的魔种,出来后又吃了不少违抗他的魔种,红叶山城这回是真的被血染红了。”

  “我已经不是大修罗王了,魔界的事也和我没有关系。”墨寒川淡淡地说,“你如果害怕,可以留在昆仑山。但我不会下山。”

  汀罗低着头:“我只是来提醒您。大修罗王已经立下血誓,正式向神界宣战了。”

  墨寒川轻飘飘地说:“不是还有凤凰吗?”

  汀罗没有留下来,墨寒川看着那只食铁鸟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被漫天大雪掩去踪迹,很久没有动。直到屋子里的羽烛白扔出了大得不能再大的三个六,拍着手大笑起来,他才回过神,转头进了房间。

  “给钱给钱!”羽烛白眉飞色舞的,对着墨寒川和白冉伸出手。

  墨寒川把一串铜钱放到她手里,白冉瞪大了眼睛,对墨寒川这毫不遮掩的偏心表示了谴责,然后钻到他的袖子里去翻其他的铜钱去了。

  羽烛白开心地拨弄着那串铜钱,任由墨寒川从背后把她抱住。

  “你都听见了?”墨寒川问。

  羽烛白的笑淡了下去:“听见你说不会下山。”

  “我们一起下山。”墨寒川握住她的手,“这次我们站在一起,谁都不要抛下谁。烛白,你做不到视而不见,我不想你后悔。不管去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哪怕最后只剩白骨相依也好。”

  “太严重了吧?”羽烛白挑了挑眉,转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天裂之战我又不是没打过,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打完仗我们就假死回昆仑山,以后外头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没人来烦我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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