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率先拿起来,粗略地看了看,抬眼问陆雁:“雁姐,你意思是我和林山一起干这个活?”
陆雁轻摇了摇头,“不止是你们两个,再加上个大强吧。”
刘丰皱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陆雁失笑,“他总是来找我要任务,我不答应他一次也太不近人情了,要说他也老大不小了,20啷当岁的大小伙子,你怎么还把他当个吃|奶的小孩护着呢?”
刘丰的脸色有些挂不住,“雁姐,他不行,他也就打个架还凑合,做这种技术含量高的工作肯定要出麻烦,还是下次——”
“就这次。”陆雁当仁不让,对佟让颔首道:“林山,你带带弟弟,也好让你刘丰大哥放心。”
佟让点点头,拿过桌子上的资料,看了一眼客户的名字。
“于洋”。
备注款项被红笔圈了出来,一百万。
“这么多?”佟让的神情变了变。
陆雁弹落烟灰,笑道:“我说过了,这个项目还不错,婚介所早就已经把她的底细打探清楚了,连存款的数目也有银行那边反馈来的定期单子,而且是3年的利率,马上到期,利息还会有不少呢。”
刘丰也在盯着资料上的重点数字看,他已经动了心,很关切地问陆雁:“到手的话,这钱……打算怎么分?”
“年终奖嘛,当然就谁干活分给谁了。”陆雁倒也大方,“我抽个3成,剩下的你们3个人自己核算吧。”
刘丰立刻在心里头算计了一下自己会得手的数额,又打量佟让的表情,他私心认为佟让不该比自己拿得多,而且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他来负责规划,更何况刘大强这次也入局,那风险相对更高,他们兄弟二人要的数额一定要比佟让多出20%才能让他甘心。
“可别打架哦。”陆雁事先叮嘱道,“兄弟之间和气为贵,见钱眼开这种事过时了,要把目光放得长远。”
佟让懂事理的笑笑,“放心吧,陆老板,我们不会出事的。”
之后又说了些流程上的套话,等出了办公室,刘丰就紧跟着佟让身边说:“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好的,需要你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佟让当然明白他在打什么算盘,“丰哥,好事大家一起的,尤其是钱,我也不想拿太小的蛋糕。”
“瞧你说的,我还能欺负你吗?再说我能欺负得到你吗?”刘丰笑了几声,“这不是想让你吃现成的,我规划好了之后你再执行嘛。”
“什么时候行动?”佟让只关心任务的流程,这算是他顶替林山身份的第一个杀猪盘项目,此前都处于被怀疑的阶段,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业务。
刘丰意识到佟让不打算让步,当即垮下脸,不耐烦地把资料甩给他:“你先回去搞个方案给我拿过来,我觉得行的话就喊我弟来一起开会,年前要搞定,至少要先把雁姐的3成抽出来。”
佟让比出了“OK”的手势,承诺道:“最迟今晚8点。”
7.
于洋将会是佟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完成的任务。
一旦刘丰和刘大强开始介入这次行动,佟让就将联络上级,直接在现场将他们刘氏兄弟逮捕,然后再直击陆雁的老巢——他已经录下了足够的证据,至少能让陆雁吃个20年牢饭的了。
他已经计划好了,只需要稳妥地、耐心地将刘氏兄弟引入局中,在于洋的骗款到手之前,他就能阻止这次骗局,并全身而退。
在与刘氏兄弟谈好方案的隔天,佟让天不亮就出了厂房,一路步行到市区,找到偏僻的地段,借了一位陌生老人家的手机,他联系了张局。
这是他执行任务以来第一次汇报工作,因为每一次汇报都伴随着极大的危险,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拨打上级电话。
“暗夜行舟。”佟让在张局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率先说出暗号。
“白昼长宁。”张局也回应了暗号。
佟让这才说下去:“明天开始行动。”
张局问:“目前能提供的线索是?”
“诚诚婚介所。”佟让警惕地望向巷子口,那位老人家坐在石阶上晒太阳,并不着急要回自己的手机,而且这个距离,也根本无法听得见佟让那种细如蚊子的对话声,“目标人物,于洋。”
“记下了。”张局又问:“你认为该出动的警力数目是?”
佟让说:“他们一线业务员有57人,后勤保障队有近乎100人,核心成员虽然只有3个,但加我在内,算是4个,老板没有变动,还是那人。”
“明白。”张局说:“最终地点定下之前,我们还可以再通话一次,你要记住暗号,届时需要报出,这有关你的性命安危,一定不能马虎。”
佟让点点头,“收到。”
挂断电话后,佟让长吁出一口气,通过这一次短暂、紧张的情况汇报,他觉得自己似乎即将要脱离这种双重身份了,想要回归正常生活的期待让他格外兴奋——尽管他知道两条街开外,就是徐卉慧工作的学校,他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路过那里。
已经过去快要一年了,他甚至不确信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为了任务而牺牲掉婚礼,他一度在考虑值不值得,也无数次感到后悔——要是当时能告诉她,或者稍微透露给她一些的话,也许……他的人生还有可能改变。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从他成为警察的那一天开始就明白任务永远排在个人感情之前,接受与完成任务是他的天职,他存在的价值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于是,挣扎过后,佟让转身走回到了巷口,将手机的通话记录删除后,交还给了那名陌生的老人,并道了谢。
老人的手机不是智能机,即便通话记录存在,也没有录音功能,这是必要的掩护。
而接下来,佟让必须要在7点之前赶回去,以免被其他人发现端倪。
公交车在这个时间还没有发动,出租车也寥寥无几,他一路小跑回了郊区,时间是6:53。
然而还没等进厂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大喊大叫,以及奔跑声,佟让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他飞快地跑进院里,看到他的“同事”们正在从箱子里掏出枪|械,并装上了消音器,然后又把数不清的手机往密封袋子里装,刘大强在这时穿过人群找到佟让,扔给他一把进口的小型手枪,“撤,这地方不能留了,你先去后院,刘丰开车在那里等着了。”
佟让摸不清状况,但立刻问道:“晶晶呢?”
“雁姐把他送回孤儿院了,小孩子都被集体转移了,孙哥家的那个也是。”刘大强催促佟让,“快、快走你,我这边善一善后,完事儿了就找你们。”
佟让只好听了他的话,把枪别在了腰后,转身就朝后院跑去。
找到刘丰的皮卡车,他开门要坐进副驾驶,刘丰却呵斥他:“哎哎,坐后面去!”
佟让余光瞥见副驾驶上放了个很大的行李袋,他来不及问,只得开了后车门坐到刘丰的身后。
刘丰的对讲机连着刘大强,沙沙的通信声响起,刘丰对着麦说道:“林山在我车上了,你那边还要多久?”
刘大强很快回道:“别等我了,还需要处理很多资料,卡车先拉走一批人,咱们老地方见吧。”
“行,知道了。”刘丰说完,就启动车子从后院的大门倒了出去。
佟让透过车窗看到那些人还在院子里忙忙碌碌,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往卡车上搬,有很多现金纸钞掉落下来,佟让顷刻间明白他们是要转移阵地。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突然?”佟让询问刘丰。
“被端锅了。”刘丰啧道,“雁姐今早上得到的消息,孙铁军负责去拖延时间,咱们这边处理好了之后,先回去老地方避避风头,实在不行也只能开干了。”
他口中的“开干”就是用枪才能完成的事情,佟让能够感觉到自己腰后枪支凸起的一小块冰冷触感,他的心跳也因此而加速,不安地询问刘丰:“你们……打算杀|警|察?”
“怎么可能,真要那么做了,那还有活路吗?”
“但这枪——”
“吓唬人用的。”刘丰叹口气,“这年头,谁不想好好活命啊,双方都有武器在,对彼此来说都是个威慑,对方也许就知难而退了。”
佟让又问:“但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端了老巢?难道是内鬼?”
“这种事以前也时常发生,所以才总要更换工作场所,狡兔三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那……老地方是指……”
“在附近的一个县城,离这边也不是很远,孙铁军会安排好的,那个地方他熟悉。”说着,刘丰进入十字路口的左道,佟让看到路标的方向指向南。
这边更靠近南县。佟让心中有些忧虑了,才刚刚和上级汇报了情况,竟没想到变动这么快,他必须想办法通知张局才行。
“怎么了?”刘丰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佟让,“你好像不想离开这地方,有什么没解决的尾巴吗?”
佟让立刻抬起头,为避免让刘丰怀疑,他赶快回道:“还不都是年底的那个项目,现在离开的话,那个叫于洋的——”
“已经搞定了。”刘丰截下了他的话。
“什么?”
“你之前都已经钓了她半年了,雁姐的意思也不过是让我们这次把款结了而已。”
佟让皱起眉,心想着刘丰所谓的钓了半年,是林山还在的那个期间,也就是说,于洋是林山之前的客户,只不过是因为林山生病以至于死亡后,骗款才一直没有到手。
“可……我最近都没有和她联系过。”佟让斟酌着用词,生怕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而且你前几天也才刚刚和我确定了方案,至于结款的事情……丰哥,你自己一个人去结的?”
“咱们不是有个公用账号嘛。”刘丰说,“你之前就是用那个账号和她网聊的,信息倒都还是你的,我只是用那个账号和她完成了结款而已,就这几天的事儿。”
佟让的视线落向副驾驶座上的行李袋,他终于知道了,那个袋子里装着的都是现金。
而刘丰也察觉都了佟让注意到了行李袋,立刻解释道:“这里面没多少,是给雁姐的那3成,咱们的那些还都在卡里,得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分成才行。”
“钱在谁的卡里?”佟让的问题非常尖锐,“你的卡?”
“公共账号的卡。”刘丰说,“都是老户名和老密码,你想看余额的话,手机登陆查询就能看到。但是不建议现在看,我不确定那个账户是否已经被监视了。”
“那为什么还要把款打进一个可能被监视的账户里?”佟让不相信刘丰的话,“丰哥,你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瞒着我,剩下的钱究竟在哪?”
“怎么能说的这么难听呢,我是那种人吗?”刘丰的语气表现的有几分无辜,他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不以为然的说道,“等大强到了老地方之后,咱们再细细商量这件事。你放心,该你得的,少不了你一分钱。”
8.
约莫1个小时,刘丰的皮卡车停在了“老地方”大门口。
是一栋三层旧旅馆,从外面看像是废弃已久,可实际上,旅馆内部的水电系统都能使用,是陆雁早些年买下来做撤退根据点的。
佟让下了车,发现门外没有人把守,刘丰锁好车之后四处观察了一番,不满地嘟囔着:“孙铁军怎么没在这?说好了他来安排这里的事,妈|的,我打电话给他。”
结果打过去后,孙铁军说他和雁姐还被困在高速上。没办法,刘丰只好带着佟让先进了楼里,等找到办公的大厅之后,他要佟让现在这里等他,如果刘大强到了的话,就要他带人把设备都搬到这个大厅内。
“你要去哪?”佟让看到刘丰打算离开。
“我处理点私事儿,很快就回来。”刘丰急匆匆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