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让有些怀疑，但又不敢轻举妄动，独自坐在大厅里不出10分钟，刘大强那帮人就已经到了。一共7个人，抬的设备可不少，全部都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大厅的角落，刘大强满头大汗地抱怨了一通，转身问佟让：“怎、怎么就你自己？我哥他人呢？”

　　佟让觉得奇怪，“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

　　“没啊。”

　　“他说他就在这附近办点私事，和你脚前脚后。”

　　刘大强也没把佟让的话放在心上，想着还有许多设备需要带过来，就喊着他的那帮人决定再回去原址一次。

　　虽说是冒险了一些，但如果那些东西被搜到的话，反而会更加危险。于是刘大强交代佟让道：“还剩下些设备，我带人去拿回来，要是半小时内我还没回这，你记得和我哥去帮我。”

　　佟让计算了一下时间，“回原址可不止这些时间吧，半小时来得及么？”

　　“我已经叫剩下的帮手把卡车停在了中转位置，我只需要接那辆车回来就行。”刘大强看了看手表，“我争取在11点之前解决。”说完这话，他留下了满屋子的设备，就带他的人离开了。

　　佟让确定他们带车走远之后，就赶忙关上了大厅的门，“咔嚓”一声反锁，迅速地跑去角落翻查起设备中的重要资料。

　　电脑中的储存日志、文件档案还有受害人的资料记录，以及每一份被制成加密PDF的方案计划……佟让试图将这些证据都拷贝到U盘里——当然，U盘是他最近购置的，从买回来开始就放在右脚的鞋子里。

　　而左脚后脚踝连接裤脚的地方藏着录音设备，一共有两个，他找出一个按了开机，放在了角落中的废旧花瓶中，满天星的假花正好可以用来遮掩，准备好这些后，他迅速上手拷贝证据。

　　一共有5台电脑，每一台里的硬盘资料都很多，256G的U盘未必能带走全部，而且储存空间逐渐减少导致复制粘贴的速度很慢，佟让不停地观察门的方向，并谨慎地倾听脚步声——一旦刘丰回来，反锁着的门到被打开的这段时间里，能为佟让提供短暂的掩护。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佟让打算拷贝结束后清空设备里的所有资料，粗略的计算时间，10分钟的话应该能完成两台电脑的任务，而刘丰至少也需要15分钟才能回来，在这之前——

　　“砰砰”！

　　大厅的门忽然被砸响，佟让一惊，很快就听到刘丰的声音：“林山，你在吗？为什么锁门？”

　　佟让迟疑地回了句：“锁了吗？我记得我没锁，你再试试。”

　　刘丰再次用力地拧动门把，“打不开，你快点给我开门。”

　　“好，你等等，我这就来。”佟让嘴上敷衍着，手上则飞快地把显示器操作成睡眠模式，抓过纸箱里的黑布盖上去，目的是遮掩U盘。

　　然后又拿过花瓶，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去门旁开了锁。

　　门一开，看到的是刘丰那张不耐烦的脸。

　　“你什么毛病？反锁门干什么？”刘丰可没好语气，走进来四处查看一番，但却没有走去角落的设备那边，令佟让不由自主地松下一口气。

　　“可能是刚才不小心带上了门，你弟弟把设备运回来的。”佟让说。

　　刘丰掏出打火机点燃，随口问了句：“他还要运几趟？”

　　“说是最后一趟。”

　　刘丰点点头，咬着烟说：“雁姐和老孙今天到不了了，他们搁置在了休息站，今天就咱们几个守着这吧。”

　　佟让手里摆弄着花瓶中的满天星，“他们出什么事了？”

　　“还不都是查得紧，再说他俩核酸过期了，硬要回来这边实在费口舌，等做完核酸出了结果再和咱们汇合。”刘丰瞥一眼佟让，发现他手里一直捧着花瓶，“你拿这假花稀罕个什么劲儿？”

　　佟让也装模作样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花瓶，讪笑道：“哦，我以为是真花，拿来闻不出味道才发现是假的。但也挺好看，丰哥你看看。”说着，就把花瓶推到了刘丰手上。

　　刘丰嫌烦，拒绝了一阵儿，但架不住一手拿烟，又不想摔碎花瓶，只好暂且屈起手腕抱了过去。

　　“丰哥，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吗？”佟让问。

　　刘丰点点头，“嗯，忙完了。”

　　“那装着陆老板3成现金的行李袋不拿进这里？”

　　“什么意思？”

　　“放在车里的话不安全吧，即便锁了车，可砸碎车窗也能顺走袋子。”

　　“没事，我扔后备箱了。”

　　“还是拿进来吧，可以点点钞，我刚才看了，纸箱里有验钞机，以前不也是用那个验骗款的吗？”

　　刘丰看向佟让，提醒他，“你总是用骗款这种形容词可不行，说惯了很容易从嘴里跑火车，再钓鱼的时候露馅了怎么办？”

　　佟让笑道：“反正丰哥可以登陆我名字的公用账号，你负责洗白我的错误，再好好杀猪就行了。”

　　“可别得寸进尺，是谁的工作就要谁去做，我可没空老替你擦屁股。”

　　“既然你说是为我擦屁股了，那这项目就属于是我的，丰哥你该把我的那份钱给我才对。”

　　刘丰立刻变了脸色，扔掉手里的烟头，指着佟让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别不知好歹，是，项目最初是你一直在负责，但你中途住院那么长时间，要是没我替你兜着，那女的早就识破你是骗子的事儿了，你现在不感激我反而埋怨我，当我吃素的啊？”

　　佟让不以为然地笑笑，他知道这种彰显随意的语气会更为激怒刘丰：“丰哥，别动气，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地商量一下钱款的金额——除了陆老板拿走3成之外，剩下的就全当是咱们3人平分，我怎么着也能拿到个30万吧？”

　　刘丰蹙起眉头，“你做什么梦呢？30万？你怎么不说300万？”

　　佟让非常耐心地和他盘算道：“这个项目的钱款金额是超过100万的，并且在最后的杀猪时间里，你已经利用公用账号将她的钱钓到了公用账户上，你一直说我知道公用账户的密码，但既然是公用账户，你也是知道密码的，至于你私自从账户上取走了多少钱你自己应该非常清楚，而我现在已经登陆不上那个公用账户，难道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你用不着含沙射影，我根本就没改过密码，公用账户的密码是不能随意更改的，你休想把我带进坑里！”

　　“丰哥，你要是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用手机登陆试试，原来的密码根本就上不去的。”

　　“不可能。”刘丰气势汹汹地说道：“密码是雁姐生日，谁也没权利更改，你别说是你自己记不住雁姐的生日了吧？”

　　佟让得了便宜还卖乖般地挑了挑眉，“都说了，你试试。”

　　刘丰立刻掏出手机，但另一只手里的花瓶又极为碍手，他刚想塞给佟让，却在摇晃花瓶的过程中听到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响声。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刘丰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感到惊愕地看向了佟让。

　　他将手中的花瓶狠狠地砸过去，佟让本想立刻接住，但刘丰一脚踹向他，导致花瓶摔碎在地，录音设备掉出来，佟让要去抢，刘丰先他一步抓了起来，举到他面前问：“这是什么？”

　　9.

　　刘大强开车一卡车的设备赶回到老地方的时候，刚刚好是上午11点。

　　车上的人直嚷嚷着饿了，吵着要吃饭。考虑到这会儿是午饭时间，刘大强也不好逼迫他们先搬设备，就只好掏出一些现金，给了领头的手下，要他们几个去附近的小饭馆填饱肚子。

　　“分散着吃。”刘大强叮嘱，“别集中在一家，人多，要格外小心。”

　　手下的人倒也听话，两三个散开行动，他们知道现在的处境不妙，一顿饱和顿顿饱孰轻孰重，自然要拎得清。

　　剩下刘大强独自一人后，他没有感觉饿，只想赶快找个地方躺下来歇一歇——来回往返开了很长时间的车，他双腿酸痛，后背也疼，转身走进了三层高的小楼里，寻摸着要去佟让所在的那个大厅。

　　走廊很长，光线昏暗，衬得墙壁阴冷森凉。

　　刘大强站在走廊中央，一时之间有些记不清大厅是在左还是右，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右方走廊的尽头传来“砰砰咚咚”的巨响，他感到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心里有些不安，想着：该不会这地方也被发现了吧？

　　于是把手探到了腰间——左腰别着一把小型手枪，里头装了两发子弹。

　　可他觉得自己现在孤身一人，要是真遇见了什么麻烦，肯定要吃亏。正这么想着，那尽头“咣当——”一声，大门敞开，佟让飞快地跑了出来。

　　刘大强感到虚惊一场地放下了手枪，刚说出口一句：“搞半天是你啊，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刘丰就从门里冲出，指着佟让对刘大强大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他是警察！”

　　刘大强竟是撇起了嘴巴，嘀咕了句：“还玩这套，都玩不腻吗？”

　　所以他根本没有阻拦佟让，就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佟让从自己的面前跑了过去。

　　那一瞬间，两个人的眼神短暂碰撞，佟让的神色看上去略显仓皇，刘大强还没反应过来那份仓皇的原因，就听见刘丰突然很虚弱地喊了他一声：“强……强子……”

　　刘大强恍惚地回过头，身上窜起的是一阵绝望的冷战。

　　因为他看见刘丰的手紧紧地捂着腹部，鲜血不停地从他的指缝中渗出，“啪嗒”、“啪嗒”地落了满地，刘大强的脑中猛地嗡鸣作响，他赶到刘丰身边，伸手去扶，刘丰整个人都把重力压到了他身上，以至于他脚下不稳，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刘大强竟在此刻怎么也使不出劲儿来，他眼前发黑，紧紧地抱着刘丰的肩膀，断续地说道：“哥、哥你……是怎么回事……”

　　刘丰连说话都很吃力了，他一张嘴，血就涌出来，呛得他咳嗽不停，刘大强吓得去擦拭他嘴角，胡乱地抹他的脸，又试图去帮他按压伤口，可短短几秒内，仿佛什么都来不及做，刘丰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佟让消失的方向，像是有重要信息要交代给刘大强，但人都这样了，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刘丰垂死挣扎般地攥着刘大强的衣襟，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咽气了。

　　刘大强甚至连手机都来不及掏出，更别说是拨打120来急救，就连刘丰一动不动很久之后，他还在怀疑整件事的真实性。

　　“刘丰死了，林山逃了。”刘大强在事后回想起这件事时，能记住的只有刘丰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有他那辆皮卡车上消失的现金行李袋。

　　而刘丰腹部上的伤口，不是枪伤，也不是刀伤，是花瓶的碎片，不偏不倚，刚好就倒霉地扎中了肠子。

　　死因是失血过多，或者是因为他与佟让进行了长时间的搏斗，令伤口扩大了面积，从而才导致的失血过多。

　　“是林山杀了我哥，当时只有他们两个在场，林山想要独吞那些钱，他是叛徒。”刘大强对佟让的恨意在一夜之间变得无比坚定。

　　当然，这是从他的视角看到的一切。

　　他并不知道花瓶打碎后，刘丰抢夺走了佟让的录音设备，而佟让也不想辩解，他在寻找机会逃走，刘丰却紧追不放，他问录音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打算当做证据，果然是卧底才能干出来的事。

　　佟让当时并不担心刘丰拿走自己的录音笔，他还有一支，那支在鞋子里。只不过刘丰却一定要他承认身份，彼此拉扯间，刘丰脚下一滑，腹部着地，摔在了地面尖锐的花瓶碎片上。

　　佟让知道不能再多留，他翻找出了刘丰身上的皮卡车钥匙，他必须要把那些骗款带走，那是证据之一。

　　刘丰这个时候还尚存气息，他踉跄地爬起身去追赶佟让，于是，就出现了走廊里，佟让与刘大强擦肩而过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