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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一个回忆:有关徐卉慧(上)

燃烧渡轮 七月白鹿 4666 2024-10-18 01:05

  

  1.

  这个故事的开端是一片蔚蓝的天,窗外下着雪,24岁的徐卉慧醒来的时候,身旁的金发大叔已经换成了红发大妈。她揉揉眼赶忙收拾散乱的头发,飞机恰时降落,她被空中小姐美丽的微笑送到地面。

  正值三月,佛罗伦萨的气温略显干冷。身穿短呢子裙的徐卉慧不得不一路哆嗦着赶往佛罗伦萨大教堂。她要去鉴证一个传奇。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传奇是否称得上令所有人都闻之潸然泪下、观之痛彻心扉。毕竟他不是为爱放弃王位的爱德华八世,而他的她也绝非流传千古且备受争议的辛普森夫人。他们平凡得随处可见,但又特别的无人能比。

  可惜徐卉慧终究还是迟到了。雪天地滑,她到达时,婚礼已如期开始。

  这场婚礼并不隆重,甚至没有新郎新娘双方父母到场。席间只有不到百人的当地友人,再来就是作为新娘唯一出席的亲属——徐卉慧的到来。

  红袍牧师用法语问新郎新娘是否愿意互相扶持、无论疾病困苦还是灾难,都将与对方共度一生。新郎望着坐在轮椅上的新娘说“我愿意”,新娘在同他交换戒指时流下喜悦的泪水。

  众人送上微笑与祝福,徐卉慧在一片掌声中看到新郎俯身轻吻新娘的额头,温柔而深情。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湿了眼睛。

  他在这时回过头对各位友人报以感激的笑意,恰好撞上徐卉慧那湿漉漉的目光。他有一秒钟的怔然,随后便勾出一抹无奈而宽慰的笑。同时移开视线向新娘指了指徐卉慧,新娘循着他的指引找到她,急忙朝她招手,满面激动与欣喜。

  徐卉慧止住泪水,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喜庆点的表情。起身朝他们走去,那幅画多么熟悉,他与她在一起,宛如当年,令徐卉慧只能屡次踏着心碎迎上去。

  故人依旧在,唯独岁月染上了厚重的尘埃与阴霾。一如他嘴角旁那骄傲的笑,可惜也已退去光泽,成了疲惫的残骸。

  2.

  2008年7月的夏天,徐卉慧第二次见到何一骁。当时是黄昏,天空下着缠绵的夏日小雨。她正憋得尿急,四处寻找也找不到WC。徐卉慧焦急地夹着双腿,最终在紧要关头只好舍义取生,冲到较为隐蔽的小区楼群的夹缝处脱下裤子,蹲着身子就开始胆战心惊的方便。

  请不要怪她没形象无羞耻心,她也很忐忑很心慌。再向前走个二十米就能到家,可她偏偏憋不住,就只能一边拼死祈祷着“千万不要被人看见”一边速战速决地排解内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下一秒,他撑着一把男用会显得十分娘的透明雨伞出现了。

  经过她面前时,他颇为震惊地停顿下了身形,盯着徐卉慧的脸将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那满满一脸的嫌恶,好像在说“这么大个丫头了,怎么能效仿狗族群体随地大小便?”

  被陌生人撞见这一幕,而且还是个雄性,徐卉慧羞愧难当地恨不得以死谢罪。她欲哭无泪,心如刀割地解释说,“我,我有糖尿病,存不住水!”

  这借口不仅烂,还很假。他更加鄙视她的敢作不敢为,低低地念了声“悲哀”便扬头朝前走去。

  之后徐卉慧便默默地提上裤子,默默地站在原地灰暗的怀疑了十分钟的人生。接着,在她回家的时候便展开了与他的邂逅。准确来说,是第三次遇见。

  那时的他正坐在沙发上和冯佳以及冯佳的姨夫姨母,也就是徐卉慧的爸妈谈天说地。一见徐卉慧进来,他便慢慢地蹙起眉心,好看的脸上除了不屑,又增添一抹表情叫做诧异。

  当然,徐卉慧也诧异,极其诧异。

  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看见他?

  看她愣在门口,冯佳便起身跑过去,绛紫色的裙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半弧。她拉着徐卉慧的手向他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徐卉慧,今年刚刚高一。”又转向徐卉慧眉飞色舞说,“卉慧,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何一骁。对了,他爸爸就是上周给你看过牙齿的何牙医。”

  徐卉慧顷刻间感慨起世事无常地球真小,面对何一骁她龇了龇牙,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还不算整齐的牙齿上拴着称之为枷锁的牙套。

  没错,是那个时候她才想起来,第一次遇到何一骁,的确是在一家牙医诊所。

  她躺在诊疗**张着血盆大口,而他作为何牙医的帮手在一旁戴着无菌口罩递工具。自始至终,他都死死盯着徐卉慧那不停流过嘴角的口水,最后给予一句残酷的评价:“唾液分泌旺盛,胜似眼镜蛇毒液。”

  3.

  漂亮优秀的冯佳是徐卉慧的表姐,大她四岁,就读于播音主持系,由于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她几乎一直都寄住在徐卉慧家。从小到大,冯佳人见人爱人见人夸,收到的情书与巧克力总是载满单车前面的车筐。索性她疼爱徐卉慧,德芙也好水晶之恋也好,全部都塞给徐卉慧吃。

  而何一骁,不必冯佳自己承认,徐卉慧也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同住一个屋檐下如此久,这回暑假,冯佳第一次带男同学回家,那天送他离开时还满眼的恋恋不舍。回到房间后又同徐卉慧说,“下次你去修正牙套,我陪你去。”

  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比起冯佳,徐卉慧自知自己并不漂亮,能被人夸赞的最多是白一点,体形略偏胖,现在又多了一口“铁齿铜牙”。她每天都被钢丝的剧痛折磨,吃不下喝不下,一周下来瘦了足足五斤。

  在路上撞见,江杨笑她是钢牙妹,他的小女朋友敏锐地盯着江杨指着徐卉慧的钢牙大笑狂笑,不太高兴的挽上江杨的手臂,声音带着严重的撒娇和发嗲,“我们快去张记嘛,这时间人很多的,去晚了就没座位了。”

  徐卉慧也催他快走,江杨和小女朋友离开时还不忘回头戏弄他的青梅竹马:“钢牙妹,饿极了就来找小爷我,小爷钱多,买十锅张记小笼包给你塞钢牙缝!”

  就算江杨现在蜕变出一副绝色卖相,可到底还是改不掉身为暴发户之子的土财主嘴脸。徐卉慧摇头叹气,揉着腮帮子走进何氏牙医诊所。可怕的是何牙医今日出诊,看家的是坐在前台里的何一骁。

  他抬起眼盯着徐卉慧,徐卉慧的胸口里顿时蹦出一只小兔子跳不停,她无脸见他本想掉头就走,可嘴里疼得实在太厉害,她哭丧着一张脸只好求救:“能,能不能给我开点药?我牙疼得五天没正经吃饭了。”

  两周定期来一次诊所,这是徐卉慧第二次登门,除了需要领盒消炎药,还要经由牙医的手把一嘴钢丝再次抽紧。

  身为牙医的儿子,这点小事做起来堪称轻松。何一骁一仰头,示意徐卉慧在诊疗**躺好。他则戴上无菌口罩,操起工具来履行另一位何牙医的职责。

  徐卉慧张着嘴巴,眼睛却是紧闭的。由于过于疼痛,她满头大汗地握紧手指只能选择忍耐。可她从头到尾也没怀疑过何一骁的功力,期间迷迷糊糊的,她还眯着眼睛去看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英挺的鼻子,一半藏在口罩中,却也还是能看出薄唇的精致线条。即便他喜欢撑透明雨伞,可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显得女气。

  偶尔两人视线对上,他便毫不掩饰地冷下脸,凶她,“小小年纪总盯着男同胞的脸看好吗?”

  她便慌忙移开视线,好不容易忘记的剧痛又袭向牙齿,最后还是不争气地掉下了猫眼,在何一骁一声“好了”的命令下,徐卉慧爬起身抹掉泪水。

  “疼哭啦?”他摘下口罩,斜睨着她,腔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嘲弄,加剧了徐卉慧的痛楚。她本在心里咒骂他出门踩到狗大便,下一秒,胸中又因他那句带点宠溺的“还真是个小孩”而呼啦啦地绽开了花。

  真奇怪,她突然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加快了流淌的速度。在冯佳来诊所接她时,在看到他对自己的表姐展露干净的笑颜时,徐卉慧才发觉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傻事。

  她放纵了自己的少女情愫,在她十六岁,而何一骁已经二十岁的那一年。

  4.

  听说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去勇敢争取。

  可这让她怎么争取?

  那个人是她表姐的男朋友。每天晚上临睡前,她都会听冯佳十分沉醉地讲述一遍和他的恋爱过程。刚上大一时,冯佳还不知道何一骁和她考同一个学校。高中的他很张扬,性情高傲,轻易不说话,成绩优秀粉丝众多,看人总要把眼睛要上扬四十五度角再从下方斜视过来。

  他的优越感是与生俱来的,其一是源于身后那座强有力的靠山——老爹是高中校长;其二是源于那天赋异禀的智商——人人都说市内高考状元非他莫属。

  高中期间,他几乎没交过女朋友。女生们觉得他是精英,只敢默默喜欢,不敢上前表白,自认配不上的自卑心理如流感一般传染着众多爱慕者。然而冯佳却桃花朵朵,男友更换频繁,整日忙碌于丰富多彩的生活而无暇关心自己世界以外的人。到了大一下半年,她才发现何一骁与她同校。

  并且还是因为追求者在寝室楼下向冯佳高声求爱,冯佳被纠缠的心烦,一怒之下将暖瓶丢到楼外,不偏不倚砸中了路过的何一骁。

  他们的恋情从缝了七针的左手臂开始。

  “他不是别人口中说的没人性,他只是性子冷。”冯佳说,“可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们都喜欢吃猪肝菠菜粥和香煎鸡蛋饼,他总是打包了大老远地送到我寝室,怕凉了,还会揣在怀里。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我很高兴自己当初去争取了,不然就他那种闷葫芦,一辈子都不可能主动来和我挑明。”

  徐卉慧点点头,她认可冯佳的话。她知道自己没可能,但她还是想像冯佳一样去争取一下。不是为别的,只是不想“后悔”二字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她能争取到什么呢?

  她也只是在家大汗淋漓的和妈妈学做猪肝菠菜粥,在何一骁被冯佳拉着来做客的时候,她献宝一样的把粥盛给他。当然,不忘要盛给冯佳一份。遗憾的是粥咸了,冯佳为了鼓励表妹的初次厨艺而硬着头皮喝完,何一骁却下不去口。一碗粥只吃了一勺便留到最后,徐卉慧在晚上抱着那碗粥愣了很久。

  她专门挑何牙医出诊的日子去诊所,甚至瞒着冯佳单独行动。何一骁替她抽紧钢丝的时候,是她最痛苦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她听冯佳说他喜欢字写的漂亮的人,她发现冯佳的字就十分漂亮,像是游龙戏凤。她就偷偷模仿冯佳的字迹练习,在何一骁过来的时候,她趁着冯佳和爸妈在厨房里忙碌,便非要写字给他看。他在一旁看电视,她费心费力的写出一篇小楷,满心期待的拿给他看,却没想到他锁起眉头,漫不经心的道出一句:“这不是冯佳写的么?”

  好了,傻孩子,你总是在做傻事,你再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在他的眼里,你不是他喜爱女子家中的一份子,你从不特别,尽管你傻乎乎的努力着,可你仍旧可有可无,你本不该这么痛苦。

  “但我只是想让他记住我,不要忘了我。”徐卉慧的心在这样说。

  5.

  暑假结束了,冯佳回去了学校,何一骁也回去了。

  徐卉慧坐在理科班中数着日子,还有120天才会到寒假,还有2880个小时才能再次见到他。

  她从冯佳空间的评论人中找到了他,因而得到了他的QQ号。她冒充冯佳高中同学册中的名字加他做好友,却从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对他在线隐身,怕被他发现,又不停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他和冯佳有情侣空间,时常更新一起活动的照片,他们的友人也会来调侃一下恩爱的小情侣,最令徐卉慧印象深刻的一条评论是——差不多就把婚结了吧,这年代,在校生子也没啥稀奇。牙医儿子家底厚啊,怎么着也要去国外教堂举行仪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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