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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绝地之争(四)

燃烧渡轮 七月白鹿 4562 2024-10-18 01:05

  

  刘大强恍然大悟地松开了佟让,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连同刘丰死的那天的记忆都发生了错乱一般——那扎在刘丰腹部中的花瓶碎片,真的是被人所害吗?

  曾经映入眼底的满地的破碎,究竟是他不愿意承认刘丰的死只是个意外,还是将恨意转移到他人身上才能令自己更为好过一些呢?

  眼看着刘大强产生了动摇,陆雁忽然指使他道:“大强,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答应你和这个女人远走高飞。”

  刘大强一怔,徐卉慧也一怔,佟让更是狐疑地抬起头,唯独晶晶略显不知所措,他意识到自己是被陆雁摆布的棋子,陆雁仿佛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生死存亡,就连此刻,她按着他肩膀的手那样疼,她都不准他有丝毫挣扎。

  “姐……姐姐……”晶晶试图挣脱她的手臂,“我的肩膀,很疼……”

  “闭嘴!”陆雁怒喝他:“我让你说话了吗?”

  晶晶不敢再开口,瑟缩着低下头。

  陆雁则继续对刘大强说:“还等什么,过来啊。”

  刘大强却迟疑着:“你、你刚刚不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是改变了,你可以带走她。”陆雁的枪卡在徐卉慧的胸口前,冷声道:“你带走的是她的一具全尸,总比尸体都没有来得好吧?”

  听闻这话,刘大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旁的佟让也缓缓地站起了身来,陆雁立刻警告他:“别乱动。”

  佟让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企图,只说:“你和我之间的问题,不要牵扯到局外人,我们两个解决就好。”

  陆雁却嗤笑道:“都走到这个地步了,就废话少说吧。让我原谅你当年的背叛也简单,拿出点诚意给我看——”她的枪点了点徐卉慧,“处理掉这个,我就既往不咎,也会保证你儿子安然无恙。”

  刘大强看向佟让,脱口而出一句:“你不要伤害她。”

  陆雁凶狠地斥责刘大强:“少碍事!”

  佟让思虑了一会儿,谨慎地向前迈出一步,稍微靠近陆雁后,他轻声说道:“陆老板,我们别再重复过去的事情了,这样是永远都回不了头的。我不想再活在生死逃亡、胆战心惊之中,也不想再害死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陆雁皱起眉,“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她像是不能接受一般地瞪圆了眼睛,“林山,你可真是不一般啊,枉费我那么尽心尽力地培养你,如果没有我,你能过上那样奢侈的生活?你的一块表可都是10万出头的,身上哪一件不是名牌西装,那可都是我给你的,你现在却来和我说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你把我陆雁当什么人了?”

  “我们之间是相互的利益交换,陆老板。”佟让当仁不让地说道:“我也为你做了很多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就连刘氏兄弟也被瞒在鼓里,但你总不会忘记的吧?”

  其实佟让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底气的,他只不过是在引导陆雁说出罪证,因为此时此刻的她情绪激动,他必须要抓住这种“趁人之危”的时机。

  即便他从张局那里获得过林山的一系列恶行,可由于林山已经死了,这些恶行根本无从对照,只能从尚且活着的参与者——陆雁的嘴里挖出真相。

  但一旦方向错误,就会自曝身份,所以佟让必须做到极其谨小慎微,且不能被陆雁察觉到丝毫的破绽。

  于是,当他看到陆雁的神色显露出一丝慌张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心中也更为安稳,而陆雁还在试图辩解:“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当初你自己也同意的,如果不是你主动积极,我何必选你?那么多人巴不得为我做事,你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就不对了吧。”佟让挑眉一笑,瞥一眼刘大强:“你是顾虑这里有外人,所以不想承认,我说得对吗?”

  外人。

  刘大强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忍不住看向陆雁,略显茫然的眼神仿佛在问:原来我和我哥在团伙里,一直算是外人?

  陆雁愤怒地责骂起佟让:“你他|妈|的别想搞内讧,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你擅长甜言蜜语的份儿上,我何必选你去做那些!别忘了那个怀了孕的女人也是我帮你处理掉的,我帮你杀过很多生啊,还有个未成年高中生,把人家小姑娘骗得团团转,你当时和人家开|房开得那么享受,三番五次地跑去睡|那女的,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后傻眼了,还不是要哭着跑回来找我善后?左一个右一个的,只有你总出事,就为了让你在那些人之间站稳脚跟,我不仅给你|擦|干净屁|股,还要冒着风险让她们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你就算是下辈子为我当牛做马也是应该应份的!”

  徐卉慧感到无比惊悚地听着陆雁说的这些内幕,她的额角有细密的冷汗在不断渗出,原本的她也只是以为陆雁掌握的是一个过于庞大的诈骗团伙,警方一直盯着她们就是因为整个团伙分布广泛,必须要一网打尽。结果却不曾想,这个诈骗团伙的手上竟还有着这么多条人命,那也就是说……

  陆雁根本不在乎杀人。

  徐卉慧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把枪,这一刻,她深信陆雁的确什么都做得出来。

  7.

  “你杀的,不止是那些被你算计了保险的单身女人吧?”

  佟让的话令陆雁一怔。

  他继续质问:“你在保险渠道注册的子公司的法人虽然是刘丰的名字,可旱涝保收的却都是你。每一个愿者上钩保险了的女人都会被你想方设法地处理掉,和她们怀孕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是你要把脏水泼到我头上,以此来洗脑我为你甘心情愿地卖命,你不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着你的全部手下吗?就连刘丰,到死之前都是对你忠心耿耿,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待他的?”

  这话一出,立即令刘大强与陆雁之间形成了诡异、紧绷的气氛,而陆雁也不想在这种关头被挑拨关系,只能强装镇定地将问题抛回去:“你倒是说说看,我对待刘丰怎么了?”

  佟让也没打算留情面,将一切摊开来说道:“刘丰死的那天,也是团伙根据地被举报的那天。但你却选择和孙铁军离开,并且带走了很多重要信息,以及你最看重的钱款。而撤退方面的事情却全权交给了刘丰来处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刘大强看向佟让,眼神中有了一丝动摇。

  佟让凝视着陆雁的眼睛,戳穿她的心思:“因为你只想着自己逃命,至于孙铁军,他要比刘丰有脑子,也能更好地为你出谋划策,所以你选择带他在身边。而根据地一旦被警方突袭,你就决定将刘丰甩出去做替死鬼,反正他那天都是要死的,不是替你定罪坐牢,就是会被警方追上,搞不好直接被当场击毙,而你却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逍遥法外,因为你打算将刘大强包括我都一个个地送进牢里面,这样一来,那天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该拿的钱款都留在公用账户里,还是会由你带走。你很清楚,根据地不留下一两个核心成员,警方还是会追查下去,为了自己日后的安生,你选择牺牲那天撤退的所有人。”

  陆雁忍住内心的愤怒与慌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住应有的平稳,她不能首先乱了阵脚:“这些都是你的臆想,我不可能会放弃刘丰,更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属于我的员工。”

  刘大强却说:“可是,雁姐,我的确进去坐了牢,你并没有想办法捞我出来。”

  佟让对他说:“你还不明白吗?是因为刘丰死了,我又逃走,替罪的人自然就变成了你,这是她给警方的一个交代。”

  “所以……我哥那天本不会死的。”刘大强恍惚地自言自语起来,“如果雁姐选择带走我哥,说不定就不会……”

  “她不可能留下孙铁军,因为她很清楚狡猾的孙铁军不会替她顶下任何罪状。”佟让说,“只有刘丰是真心实意地相信她。”

  话已至此,陆雁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甚至觉得佟让的聪明令她感到了不适,反而是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他的胸膛,并道:“怎么了?你觉得你就很高贵了?装什么无辜?你我都是手上沾血的人,谁也别想离开谁,因为一旦离开,警方就会盯上另一个,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避开警方的追查,别以为你不做骗子就干干净净了,只要你拿过一分骗款,你就不是一个好人。”

  “我今天可以和你走。”佟让企图利用这样的说法来获取她新老巢的地点,“但我们能去哪?天网恢恢,逃不掉的,越南、缅甸……能逃到几时?”

  “我可以带你去泰国。”陆雁随口道:“我已经安排孙铁军去想办法了,泰国那边有我最后的撤退点。只要你想,我们还能回到过去。”然而她并不知道孙铁军已经被逮捕,她唯一的干将早就失去了与她联络的能力。

  佟让看到陆雁手中的枪缓缓落下,她再一次抵住了徐卉慧的太阳穴,并对佟让说道:“现在,你来选。是让她死在我手上,还是死在你手上?”

  比起佟让,刘大强似乎更为紧张——他心跳如鼓地盯着陆雁手中的枪,目光落向徐卉慧的鬓发边,他想到在今天上午,她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晶莹的水珠。

  8.

  2023年1月5日,上午11点。

  北县在那时其实下了雨,虽然很小,且是晴天雨。

  刘大强但是站在徐卉慧的小区门前,车子停在非常隐蔽的地方,他觉得雨珠砸落在地面的声音有些动听,并因此而觉得内心平静,雨可以浇灭一切火焰,无论是愤怒还是绝望。

  不知道为什么,静谧的小雨,鞋尖上的泥巴,他竟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都开始留恋起来。

  等顺着过往居民走进小区,他找到徐卉慧家楼下,一抬头,发现徐卉慧早就等在了门前。

  “下雨了啊。”她说,“时间还来得及吧?”

  刘大强看着她的脸,嘴唇有些失去了血色,头发也有湿迹,一定是已经等他等了很久。

  “来得及。”他回答,“我都准备好了。”

  “出发之前要不要到我家吃点什么?反正也用不上多长时间,有半小时就够了。”徐卉慧说,“吃碗面,今天是你生日吧。”

  他显出惊讶的神色。

  “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徐卉慧挖苦他,“如果你身份证上的日期是真的,阳历生日就是今天,所以,在出发之前我可以煮碗面给你,顺便在面里放上两个鸡蛋。”

  刘大强没有立刻回应,说不上是不悦也说不上是高兴,总之看上去很平淡,而平淡总比惊涛骇浪要来得长远。

  几分钟后,徐卉慧打开了房门的门锁,侧身让刘大强走进来。

  刘大强脱下鞋子,他的鞋上没有被小雨溅到丝毫泥泞,明明看上去很粗犷,衣着上却总能显现出几分洁癖的意思。

  接下来,徐卉慧从冰箱里拿出四个鸡蛋走到与客厅一体的厨房里开始煮面,大概十分钟后,两碗面煮好,而她的鬓角被厨房的蒸汽晕染得有些湿漉,几根发丝紧紧地贴在脸颊上。

  在刘大强开始吃面的时候,徐卉慧对他说了声:“生日快乐。”

  他因此而一怔,内心深处泛起酸胀感,眼眶忽然有些热,他低下头去怕被她看见,并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这种温暖令他感到不知所措,又譬如是在前往南旗县的过程中,他开车累了,中途就换她来替。

  他坐在副驾驶睡得昏昏沉沉,在等红灯的时候,他感到她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似乎是在担心车内的温度会令他不适。

  没有人会这样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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