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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情敌的较量

青春流言里的蔷薇年华 寒烈 10238 2024-10-18 01:35

  

  当何平自那些几乎可以当做传奇来看的回忆里省过神来,房间里两个优雅俊美的男人仍然在暗暗较劲儿。

  何平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看两个美男为同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是一回事儿,看两个美男为自己争风吃醋,则是另一回事儿了。

  非但没有一丝一毫赏心悦目心花怒放之感,反而让人有种上去一人踹一脚统统赶走的暴力冲动。

  何平倏然自沙发上站起身来。

  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型男御姐与小妹,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开去。

  好强大的气场啊!

  “Enough!”何平沉声低喝。

  两个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男人,瞬间停止了暗战。

  “今天就到这里罢。我累了,要回家陪家人吃饭。叶森然,麻烦你替Romy安排一间套房,谢谢。”

  “我送你回去。”叶森然大步走向何平,伸手把住何平手臂。

  “和平亲爱的,难道你就狠心把我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酒店?你不带我回家?”罗米·罗森伯格一张英俊的脸上挂满了委屈,“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都不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么?”

  天啊!何平无语向苍天,把当年那个害羞腼腆满脸大胡子邋遢听话的罗米·罗森伯格还回来罢!

  仅仅两年时间,拿波里轻松悠闲惬意的阳光沙滩海风以及热情无比的苏莲托乡间少女就把那个眉宇间曾经带着浅淡倦意与无奈的男子,变成了现在这个热力四射到处放电的意大利式唐璜。

  “今天不行,Romy。”何平毫不妥协,即使罗米看上去仿佛遭人抛弃的宠物般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罗米见何平如此坚决,只能垮下肩膀。

  “好罢。我已经等了两年,我还可以继续等下去,直到你飞进我怀里的一天到来,我稚嫩的小鸽子。”

  “你把我烤了吃了算了……”何平终于翻白眼,朝型男御姐和小妹挥挥手,“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下周一见。”

  等不及何平走出房间,小妹已经笑得双肩乱颤。

  我稚嫩的小鸽子?

  噗!

  “你们是我的女神的同事?来来来,告诉我我所不知道和平的事……”

  身后传来罗米低醇的声音,何平忍不住摇头,这个罗米啊。

  “你很喜欢他。”叶森然伴着何平进电梯,然后低声说。

  不是不失落的。在他与她分别的六年间,发生了太多他所不知道,无法参与,永远也没可能介入的事。

  而他,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Romy是好朋友。”何平的声音同样放低,但是清晰。

  当年她年纪小,不懂得权衡利弊,被叶森然那么一说,就信以为真,配合他含糊其辞,误导群众。如今想来,是她笨了。

  现在她再不想以同样的方式再误导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叶森然。

  电梯里有短暂的沉默,何平又一次,错过叶森然眼角的那一丝笑意。

  被突然来到的Romy一搅和,何平实在没力气再同叶森然计较送与不送的问题,且由他去罢。

  叶森然驱车送何平回家,见何平意兴阑珊,也不去打扰她,放她一个人靠在玻璃窗上,望着车窗外的街景静静发呆。

  轻车熟路,将何平送抵何宅门前,叶森然下车替何平拉开车门。

  “谢谢你送我回来。”何平说,于情于理,都是要谢的。

  只是,不能遂了他的愿,请他进去小坐。

  “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叶森然伸手,以手背轻轻熨贴何平的颊侧。

  何平忍不住起了一阵战栗。

  何平不习惯这样的接触。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叶森然。”何平坚定地低声说,“你找别人演戏去!”

  叶森然笑了笑,不以为忤。

  “改日我们请罗森伯格先生吃饭……”

  “略尽地主之谊。”何平瞪了叶森然一眼,就知道他又会使这一手,“我会请Romy的,你贵人事忙,就不打扰你了。”

  啊,拐不到了呵。叶森然有些遗憾地笑,果然已非吴下阿蒙,不是那么容易被拐的了。

  “那么——再见,我的何平。”倾身,在脸颊耳侧印下轻轻一吻,又在她来得及二次暴走之前,撤身。

  耳际仿佛被温热微湿的感觉点燃,“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似涌到了头上。

  叶森然轻笑,上车走了,留下一个女孩子,僵硬在自家门前。

  何家的门向内打开,老祖母探身出来,看见何平僵直的背影。

  “平平,回家了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老祖母瞥了一眼远去的车影,“朋友送你回来的?也不请进来小坐片刻。”

  何平回过身,挽起老祖母的手臂,“一寸光阴一寸金,赶着回去赚钱呢。”

  何平奶奶听了,摇头失笑。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何平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没关系,你慢慢说来慢慢讲,奶奶有得是时间当听众。”老奶奶笑眯眯。

  “今天我看见了……还有……”女孩子慢悠悠。

  叶森然回到家,偌大的宅邸安静无声,仿佛没有人在,与何平家的宅院,全然不同。

  何家的宅子总透着一股脉脉温情,像一双坚实的臂膀,一处温暖的港湾,开心快乐,痛苦悲伤,都可以向里头的人倾诉。

  反观叶家……叶森然走进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又回到客厅,就地坐在楼梯台阶上。

  除开公事应酬,他绝少喝酒,毕竟家里经常只有他一个大人,喝酒误事,如果妹妹朗然有事需要他,而他喝得醉醺醺的,总是不好。

  然而今天叶森然有喝一杯的冲动。

  想起何平怒气冲天时明亮的眼睛,还有他吻她时她愕然羞赧的表情,叶森然坐在楼梯上,兀自低笑。

  那种欺负小女孩的恶作剧似的喜悦,无法言传地快乐。

  思及那个英俊得让男人都嫉妒的罗米·罗森伯格,叶森然的眼神微微暗沉下来。

  虽然何平说他只是朋友,然而他在何平的生命里,究竟想扮演怎样的角色?

  罗米爱何平罢?

  一如他爱她。

  是个不容小觑的劲敌呵。

  叶森然仰头,喝下一大口啤酒。

  “哥哥?”身后楼梯上,传来少女迟疑的声音。

  叶森然一愣,回头看去。

  少女叶朗然穿着粉色绣小小婴儿之吻小白花的家居便服,赤脚趿一双同样粉色有小熊维尼LOGO的拖鞋,站在略高几级的台阶上,向下望着他。

  “朗然没有去找同学啊?”叶森然拍了拍身边的台阶,示意妹妹过来坐。

  “嗯,我在等哥哥。”叶朗然走下楼梯,坐到自己的哥哥身边,有些忧心地看着长自己十岁的哥哥。

  在叶朗然心目中,哥哥是很重要的存在,从小哥哥就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很多同学都羡慕她有这样一个好哥哥。

  朗然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一定曾经给哥哥造成过困扰。

  哥哥有自己的生活呢,不可以一直都把她放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她霸占哥哥,已经够久了。

  “哥哥,今天校友会上……见到何平姐姐了么?”少女朗然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

  “你在哥哥身边安插了密探,是不是?”叶森然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妹妹的头,“消息这么灵通。”

  印象中,很久以前,他也这么问过妹妹。

  “嗯——嗯,没有,我想问你可不可以和同学一起去秋游,外宿一晚,打电话给吴秘书阿姨找你,她告诉我的。”朗然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刻意打探哥哥的私生活。

  叶森然朝天一哂,小朗然基本上不会直接打电话给他,怕影响他的工作,都是由吴秘书转给他的,想不到竟然让朗然得到一个如此恐怖的线人。

  “哥哥有没有见到何平姐姐?”叶朗然追问。

  “嗯,见到了。”叶森然微笑,伸手,将空了的啤酒罐小心地竖在楼梯的扶手上。

  “何平姐姐,对于哥哥,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叶朗然托着下巴,问明显心情很好的叶森然。

  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叶森然学妹妹朗然的样子,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

  “何平姐姐,对于哥哥,”叶森然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朗然,展开一丝温柔的笑纹,“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暴走着的,燃烧着火焰的,可爱的女神。

  女神啊——

  叶朗然看着哥哥少见的,为其他女性展现的温柔表情,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哥哥。”

  “噗!咳咳……咳咳……”一口香醇浓郁的锡兰红茶喷得满茶几都是,咳呛之声不绝于耳。

  余人皆默契地捧着自己的威治伍德金边描花骨瓷茶盏转移阵地,顺便将未被红茶雨波及的甜点救出灾区。

  “注意一下形象好伐,大记者?”闻嘉黛秀眉微拧。

  “咳咳……”打工妹手忙脚乱从精致的纸巾盒里抽出面纸,先抹干净脸,又擦干茶几上的水渍,很无辜地睁大眼睛,“……何平姐太强了嘛。”

  老学究赵菁菁同闻嘉黛不得不点头同意打工妹,何平太强大了,竟然把上门来卖古董的顾客当劫匪,算伊狠。

  何平抿了一口香草冰淇淋,脸上有一层红晕。

  这件事的确堪称她人生中最尴尬的事。

  好在罗米极有绅士风度,大方地不同她计较。

  “我有些想见一见这个罗米·罗森伯格呢。”闻嘉黛妩媚了一拂垂在肩头的波浪长发,散发万种风情。

  “文化参赞夫人,你已经结婚了。”老学究赵菁菁不得不提醒她。

  “我又不是替自己看喽,”闻嘉黛笑眼如丝,“我是替迭个寿头看的。”

  边说,边向何平的方向飞了一眼。

  何平继续埋头吃冰淇淋,做充耳不闻状。坐在法国驻华文化参赞府上的沙发里,吃着法国进口的香草冰淇淋,喝着顶级锡兰红差,品着新鲜软山羊奶酪,被几个老友记三堂会审,她还是老老实实原原本本交代过去几年的经历,比较能迅速地获得组织的宽大处理。此时此刻,是万万不能回嘴的。

  “何平姐你是那是什么眼神啊——”打工妹总算顺过气来,也转移阵地坐过来,执起芬芳绵软的蜂蜜蛋糕送进嘴里,“这样怎么能做珠宝鉴定?”

  众人齐齐点头,深以为然。

  何平无奈耸肩,她已经为此被嘲笑许多次了。

  连老曼泰尼亚都曾经呛笑着说,他可爱的和平是如此一个卤莽得可爱的孩子。

  然后曼泰尼亚家有幸听闻过此事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每逢聚会,就都要把这件事拿出来狠狠调笑一番。

  “那何平姐又怎么会做了珠宝公司大中国区的市场经理?何平这么粗心……”打工妹问,余人大力点头,这真是个疑问。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劝你还是招了罢。”闻嘉黛笑吟吟地,纤指一点,“组织会视情节轻重,予以宽大处理。”

  “我招,这便招。”何平咽下一口红茶,想了想,自己怎么会做了大中国区的市场经理的呢?

  “老曼泰尼亚先生说,罗米和我救了他的命,他可以给罗米所需要的金钱,可是,给我什么呢?他突发奇想,觉得我既然能为陌生如罗米争取最大的利益,不卑不亢,自然也能为他的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不忮不求。而他则会手把手地从旁教导,把我教成最出色的珠宝鉴定师和设计师。他说这是他所能给予我的,最好的礼物。

  “我觉得自己的资历,也确实不能撑起祖父留给我的那间古董店,我不怕收进了假货赔了钱,只怕坏了祖父渊夏斋的招牌,所以同祖父打过招呼,暂时先把渊夏斋那爿生意收起来,等我有一天,经验阅历足够丰富了,再把渊夏斋开起来不迟。”

  何平思及自己呆在意大利的那段岁月,与老曼泰尼亚和拉尼娜建立起的深厚的,超越性别年龄种族的友谊;思及老曼泰尼亚丝毫不吝的倾囊相授,细致无比地教她宝石的鉴定,带她到欧洲最好的切割大师处观摩一颗宝石从不起眼的原石,一点一滴,经由选材,细切,粗磨,研磨,抛光,最后成为亮度火头尽皆完美无暇,华光璀璨稀世独有的珍宝……思及那时的种种,忍不住微笑起来。

  “很幸运,有充满智慧的老人,愿意手把手地教我,从未有一丝不耐烦,即使我犯错,也细心指正我的错误,让我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避免日后再犯……我找不到比他更好,阅历更丰富的师傅。”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菁菁轻扶了一下眼镜,对微笑着的何平说。

  何平大力点头。

  是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怎么不是?

  “有空约罗森伯格先生,由我们做东,总算他也替我们照顾你多年不是?”闻嘉黛眉眼带笑,“也让我们见见同劫匪有得一拼的艺术家。”

  何平很想啐参赞夫人一口,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她本来便要做东道,略尽地主之谊的。

  抬腕看了看纤细手腕上紫色石榴石与蓝色天然纯净水晶镶嵌而成的腕表,最后拈起一块软山羊奶酪,放进嘴里。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公司了,不然那几个人会动全武行。”

  最近御姐与型男为了创意,已然发展到拍桌翻凳的地步。

  “记得约时间。”闻嘉黛挥动手里的面巾。

  老学究赵菁菁白了这位暂时抛弃了形象气质的参赞夫人一眼,出声附和。

  “何平,既然是你的朋友到埠,过去几年又对你照顾有加,我们自然要请人家出来吃顿饭,表示感谢。”

  言外之意是,如果没有罗米·罗森伯格和老曼泰尼亚,以何平的迷糊和冲动,日子还不晓得要过得怎样辛苦。

  “小的尊太后,女王懿旨。”何平只差没三跪九叩。

  “我呢?”打工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两位是太后女王,她呢?

  “您是无冕之王,小的更是仰之弥高。”何平伸手在打工妹红扑扑的脸颊下捏了一把。

  六年不见,她们各自的生活,都精彩无比,每个人的故事拿出来,都足可以写一本几十万字的传奇小说。

  想必,有一日,当她们都发疏齿落,视力茫茫时,回首往事,可以毫无遗憾地告诉自己,不枉此生罢。

  同老友记约好改日再叙,告别出来,何平上了一直等在外头的车,司机沉默地发动引擎。

  何平原不是一个喜欢随意兜搭自来熟的人,尝试了几次,发现司机是一个极寡言少语的人,便不再试图在他开车时同他聊天,只简单地说:“去公司。”

  “好的,何小姐。”司机言简意赅地应,然后调转车头,往朗梵大酒店方向而去。

  望着司机青皴皴的后脑勺,何平不厚道地想,老曼泰尼亚先生执意替她请的这位司机,莫不是觉得她其实是靠什么不正当手段得来了现在的职务地位,故此不屑同她交谈?

  坊间这样的猜测与传言,并不在少数。

  一些小报更是含沙射影地指她一路靠同曼泰尼亚家的男性纠缠不清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何平看了,倒是能一笑而过,毕竟她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流言是怎样产生并且传播的。

  当年她太冲动,太幼稚,没能切身领会谣言止于智者的道理。

  现在对于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她已经能一笑置之。

  只是,家里的奶奶和父母,总不免要替她担心,始终是自己的孩子,关心则乱。

  何平想,过段时间,此间的旗舰店一切上了轨道,她要带家人到远离尘嚣的地方度假,享受阳光沙滩海风鸡尾酒,把这一切纷纷扰扰都抛在脑后。

  希望等她回来的时候,叶森然对她的热度已经退去,而媒体对她的好奇也已经转移到其他更值得他们八卦的人身上去了。

  这样寻思着,手袋里的手机忽而响了。

  好听的法国香颂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的旋律悠然划破空气中的静寂。

  何平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

  是一个极陌生的电话号码。

  何平的手机是回国才办的,除了家人,只有少数几个公司职员同二三好友知道。

  一般公事上的电话,都会打进办公室,由暂时充当秘书的小妹接听过滤,然后才转到她这里的。

  玫瑰人生的旋律坚持不懈地响着,直到何平按下通话键。

  “你好,请问是何平姐姐么?”电话彼端,是少女清亮却不刺耳的声音,带着一些些的祈盼。

  何平微怔,会这样叫她的人,不多。

  记忆里,只有一个。

  “我是何平。”

  “何平姐姐,我是叶朗然。”对方并没有同何平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你好,朗然。”何平轻声与电话里的少女打招呼,有些不明白叶朗然致电给她的来意。

  “不知道何平姐姐现在有没有时间?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出来见一面?”少女叶朗然有礼地请求道,“如果何平姐姐现在不方便,能不能约一个时间?”

  何平颇感意外。她同叶朗然,仿佛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何平姐姐?”然而少女叶朗然却十分执着地,要等到她想要的答复。

  何平略做考虑,便答应下来。

  “我少后还有进公司,时间不多,你看在哪里见面,我可以尽量抽一点时间出来。”

  “谢谢何平姐姐。”叶朗然道谢,随后说出一串地址。

  “王师傅,到仁爱路一百八十八号要多久?”何平捂住话筒,问前座的司机。

  “二十分钟。”司机朗声回答。

  “那么,二十分钟后见。”何平与叶朗然说再见,挂上电话。

  随即,陷入沉思。

  不知道,那个聪明慧黠,立志要做中国的齐布尔达尼泽(Chiburdanidze)的小小女孩,长大了之后,是否还像小时候那样,用那样冰雪般剔透的眼神,心事重重地注视别人?

  路况良好,何平比预计的二十分钟早一些到达仁爱路一百八十八号。

  “麻烦等我十分钟。”何平对司机师傅说。

  司机点头表示知道了。

  下了车,何平仰头望了一眼一百八十八号的招牌——谋杀时间俱乐部。

  啊,原来是这里。

  坊间最有名的俱乐部之一,因为太过著名,使得它本身的地址,仁爱路一百八十八号,反而老早被众多拥趸淡忘。

  何平踏上谋杀时间俱乐部的台阶,即刻有白衣黑裤英俊无匹的男子前来为她开门。

  何平向男子微微颌首表示感谢。

  “女士几位?可有预约?”英俊的男子笑容可掬地问。

  “一位,与叶朗然小姐有约。”何平一贯很少出入此类场合,有淡淡好奇,叶朗然怎么会选在这样的地方与她见面?

  “何小姐,这边请。”英俊男子显然是实现已经接到了通知,立刻伴在何平身侧略趋前半步为何平引路,“叶小姐在清茗时间等您。”

  清茗?清水酌茗之意么?何平看了一眼明显更接近于Bartender风格的男子,开始觉得谋杀时间俱乐部有些出人意料了。

  英俊男子带何平穿过类似于酒店大堂的宽大空间,走进一扇挂有“清茗”匾额的门内。

  所有都市工业化的痕迹,在门阖上的一刹那,统统被拒之门外。

  门内,是派悠然淡雅的景象。

  着月白色缎子斜襟唐装的侍者,雅步缓行,连时间都仿佛为之慢了下来。

  “叶小姐的客人。”英俊男子将何平交给一个笑容甜美的女侍者,然后对何平微笑,带着淡淡魅惑,“欢迎何小姐光临谋杀时间,希望您玩得开心。”

  何平不是不意外的。

  罗米也英俊,然则罗米从来不曾意识到自己是英俊的。而此间的男子,却懂得将自己的几分英俊发挥到极至。

  思及罗米,何平忍不住露出微笑来。

  罗米虽然吵着,要她注意他,重视他,可是一碰见让他心动的美丽风景,便全然把她的存在抛诸脑后,不过就天工夫而已,已经会得自己一个人搭车,背着画架,到江边那最著名的路段,写生去了。

  而叶森然,她现在将要去见的人的哥哥,却销声匿迹起来。

  何平不知道他是因为罗米的出现,真的萌生退意,还是,在酝酿一场更疯狂的追逐。

  若是后者,何平已经能想见自己将会怎样头疼。

  若是前者——

  何平却说不上自己心中是何等滋味,或者会高兴,也许会忧伤。

  这样矛盾的心情,是什么呢?

  何平一时参不透,左右是复杂无比的。

  笑容甜美的女侍者将何平引进一间包房。

  何平看见少女叶朗然已然先她一步来了,正坐在紫檀木雕松柏常青花板内翻抱球四脚茶几后头喝茶。

  叶朗然起身,“何姐姐,你来了。”

  何平点头。“朗然。”

  “何平姐姐喜欢喝什么茶?”两人落座后,少女朗然问道。

  茶啊——何平没有什么研究,有什么喝什么,好坏不论,解渴而已。

  “何姐姐试一试这里的恩施玉露好不好?”美丽的少女穿着一件甜美的雪纺浅橘色小白花掐腰上衣,腰间有层层如花的褶皱,领口露出一截纤长优美的颈项,戴着一条白金配裸钻吊坠的项链。下面穿一条白色纱质及膝裙子,整个人如翩跹蝴蝶,静静而憩。“听说这是自唐代以来,留存不多的一种蒸青茶,制作工艺十分古老。而且茶汤清澈明亮,香气清鲜,滋味甘醇,叶底色绿如玉。”

  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何平在心里赞叹,娇嫩优雅,虽然生在豪门,却丝毫不给人恃宠生骄的感觉。

  “好,就来一壶恩施玉露。”何平转头对女侍者说。

  “何小姐少等。”女侍者下了单,掩上门出去了。

  包房内一时只有何平与叶朗人两人,默默相对无语。

  终于,何平微笑。

  “朗然,我的时间不多,你有什么事,尽可以对我说,不必介意。”

  “何姐姐变了很多。”少女叶朗然感慨万分。

  何平哑然失笑,这个小大人,只见过她一面,却失落得仿佛失去了挚友的口气。

  “朗然,人都会变的。因为时间,因为阅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人能保持一成不变。”何平想了想,添多一句,“哪怕很多人都以为已经是终点了的死亡。万物都因循这一点,没有例外。”

  少女朗然叹息,人都会变的啊……

  “我小时候,最最害怕哥哥不再关心我,不再爱我,害怕有人会来抢走哥哥对我的爱。我一直觉得,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连爸爸妈妈都比不上哥哥。”

  何平看着少女如花般柔嫩的脸,几乎可以想象她的心情。

  何平犹记得,她与叶森然那不能称之为恋爱的交往期间,叶森然无论是否出于用她做挡箭牌来消弭他花花公子的负面消息的用心,他对她,都算得上是体贴入微的。

  那是一个,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心里却极其体贴的男孩子。

  少女朗然观察何平脸上的表情,继续往下说。

  “我小的时候,班级里有一个同学,她的姐姐和哥哥是大学同学,她总是会告诉我,哥哥在大学里的事,说哥哥是花花公子。我那时十岁,不是很明白她的话,但能觉得她所说的,不是什么好的意思。我就跑去问哥哥,你是不是花花公子?哥哥说,花花公子就是很喜欢美丽的事物,比如花,比如画,懂得欣赏它们的美丽,不去任意伤害它们,破坏它们。我其实是将信将疑的,可是哥哥从来都不骗我,我最后还是相信了哥哥。”

  何平觉得叶森然在那时候起,就已经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商人了,可以偷换概念至此。

  少女叶朗然也忍不住笑了笑,现在她长大了,自然已经懂得什么是花花公子,想起小时候被哥哥骗,不是不纠结的。

  “后来,没过多久,我的同学告诉我,说哥哥找了一个……很凶的女朋友,”叶朗然略停顿一下,隐去了关于凶以及贪财的描述,“我就又跑去问哥哥。”

  何平点头,这孩子的求知欲不是一般的旺盛。

  “哥哥很爽快的承认了,还说,他以后只喜欢这个女孩子,不会再喜欢其他女孩子,所以他已经不能算花花公子了。”少女叶朗然抿了抿嘴唇,“我那时候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何平了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害怕,一定会有的罢?

  有一个人,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会来分享哥哥的爱,甚至,夺走哥哥的爱,换做是她,也会害怕的。

  “后来哥哥带你回家,如果说我一点敌意也没有,总是有些自欺欺人。”少女叶朗然直直望进何平的眼睛里,“对不起,何姐姐。”

  恰在这时,女侍者端着托盘进来,送上一壶茶水。

  “两位请慢用。”女侍者随后静静退了出去。

  何平想了想,起身坐到少女身边,轻轻摸了摸少女柔软光滑的黑发。

  “喜欢哥哥,害怕哥哥被抢走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会怪你。你不用说对不起。”

  少女朗然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仿佛两颗无价的黑水晶。

  “那么,何姐姐,你究竟为什么同哥哥分手呢?”朗然仿佛看见一丝希望,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能不能和哥哥和好?”

  为什么分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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