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言情 青春流言里的蔷薇年华

第一章 流言与分别02

青春流言里的蔷薇年华 寒烈 13983 2024-10-18 01:35

  

  好罢,他承认,看着何平一时像小兔子般惊惶,一时似女战神般愤怒,一时又如惊鸟般狼狈,让他有一种格外的喜悦,仿佛欺负小女孩的快感。

  有点变态啊。他在心里说。

  “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何平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跳,她倒不以为叶森然

  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好处啊……”叶森然拖长了尾音,眼睛里有快乐的火花,只是何平此时还不了解这火花的含义。“为什么要去辟谣呢?与其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怎样都洗刷不掉,弗如真正坐实了此事,才对得起自己,可是?”

  何平张口结舌。这是什么歪理?“如果有流言说你抢劫银行,你为了不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就真的会去抢一把银行?”

  反应不慢呵。叶森然这次终于笑了,和何平说话,总有意外的收获。

  “作奸犯科的事,不在此列。我的意思是,所有人其实都等着,看你或者我的反应。闹剧无非是因当事人的反应而发展。其实平息绯闻流言最快的办法,就是让流言成真。”

  何平沉默,良久,点了点头。没错。好比外头的狗仔,追着女明星跑,说她和谁好了,又同谁分了,一时甚嚣尘上。若有一天消息真得到了证实,尘埃落定,便再没有人关心此事了。

  “那么,请问何平小姐,愿意与我交往吗?”叶森然向何平伸出手,眼里有何平无法觉察的算计,再一次问。

  何平想了一想,终于将自己的手,与叶森然的手,握在了一处。

  “我愿意。”

  很多年以后,当何平回想起这一日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地发现,她的那一句“我愿意”,多么像是一生的许诺呵。

  叶森然送何平回到女生宿舍楼下。

  何平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接受了那个告别的拥抱。

  耳边依稀听见倒抽一口气和尖叫的声音。

  回寝室的那短短三分钟路程,今天之于何平,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一路接受目光的洗礼,何平走进自己的寝室。

  打工妹一把关上门,阻断外头窥探的视线。恋爱狂坐在下铺,一边修指甲,一边上下瞄着何平。老学究正襟危坐,有些大家长准备问案的味道。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赵菁菁问。四个女生里,她年纪最大,虽然嘴巴够毒,但为人最沉稳老练。

  “是啊,是啊,究竟哪能啦?”恋爱狂已经无法用普通话完整表达了,只能祭出方言。

  “何平姐,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叶森然诶——”打工妹还是不太能相信。

  “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么回事。”

  “你们——真的——上宾馆、开房间、烛光晚餐?”赵菁菁继续问。

  “差、差、差不多罢。”何平有点心虚。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差得远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样子?”赵菁菁看出破绽。

  “我、我……我可是请清白白黄花姑娘,流言传来传去,传到最后,我恐怕连孩子都有了,自然觉得冤枉嘛。”何平缩了缩脖子。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其实以她们对何平的了解,当然能看出来她的不自在。

  “算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不早了,大家都早点洗澡睡觉!”赵大老爷发话。

  “哦。”三个小喽罗老实地照办。

  流言升级成5.0版本的时候,何平与叶森然开始第一次正式约会。

  何平倒没有什么自觉,反是寝室里其他三人,颇有些抓耳挠腮,坐卧不安的意味。

  “侬好调衣裳嘞。”恋爱狂看着何平端坐床边的样子,几乎咬碎银牙,恨铁不成钢呵。“就穿这个去约会?坍台伐?”

  老学究赵菁菁对何平的穿着并无多大意见,反正何平一贯如此,只是——

  “他都要来接你了,你还吃面?万一他也要带你去吃饭呢?”那姓叶的好歹也是传说中的花花公子,吃饭看电影花前月下,想必少不了。

  “啊啊啊,何平姐,如果到时候你吃不掉,记得打包带回来啊~~~”打工妹眼冒红光。星级餐厅的美食,她得打多少份工,才能攒够钱吃一顿啊!

  “嗯……”何平一边喝汤,一边以鼻子发音,表示她知道了。

  寝室的门此时被人从外推开,有人探头进来,一脸贼忒兮兮的笑。

  “何平,你家叶少在楼下等你,叫你不用急,慢慢来。”

  何平慢条斯理放下碗,抽出纸巾抹干净嘴角,又喝了口温开水漱漱嘴里的面味儿,才背起背包,朝众人挥手,慢慢下楼去了。

  叶森然说得对,流言传来传去,那些人,无非是想看她暴跳如雷或者拼命解释,她偏不如他们的意,偏不!

  楼下,叶森然淡然面对各色眼光,只有当他看见何平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配一条水洗粗蓝布宽边七分裤,趿拉着一双牛仔布凉鞋,背着第一次初见时背的那只浅浅湖水绿色的大书包,徐徐向他走来时,他的脸上,才真正流露出笑意。

  从他麻烦同学带个话上去,到何平施施然而来,中间不超过五分钟。看得出,她并没有刻意打扮,很随性的样子。

  等到何平走到他身边,他向她伸出手。

  “走罢。”

  何平微微犹豫了一秒,便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叶森然干爽修长的手掌里。

  “想去什么地方吃饭?”叶森然握着何平的手,觉得和握着妹妹小小软软的手时,有很大的不同。何平的手干净,有点小肉,手指关节处,有薄薄的茧,想是经常执笔的缘故。当他的指腹轻轻摩挲那薄茧时,传来一种异常奇特的感觉,让他不想放开她的手。

  何平笑了起来。还真让老学究给说中了啊。

  叶森然没看见何平脸上的笑,却听见她唇间逸出的笑声。

  想来,她今天的心情,应该比前次碰面,要好了很多罢。叶森然握紧了何平的手,安心前行。

  “我告诉你,你别生气啊。我等你等得饿了,就先吃了一碗面。”何平堕后半步,看着侧前走在她左边的高大男生。他其实,是保护了她吧?那样的流言,之于他,其实并没有造成太实质性的伤害。真正在乎流言的人,一直是她。这样想来,叶森然,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坏。“你还没有吃饭吧?那我们去吃饭吧。打工妹说了,如果我吃不下,记得打包回来给她。”

  还真老实,那样的玩笑,也会当真。叶森然轻笑,伸手撸了撸何平的额发,“好啊,给她打包一份。”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落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只觉得温馨甜蜜。

  也许,流言说何平死缠着叶森然,并不是真的吧?也许,他们是真的,喜欢彼此吧?

  已经有人,这样相信。

  两人这样断续约会,其实并不似外人想得那么浪漫,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叶森然决不像传言中形容的那般,风流成性,不负责任。

  观察了一段时间,何平得出如上结论。

  叶森然虽然嘴上说,请何平如他交往,但如许日子,他所做的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握住何平的手,或者是告别时,一个更像礼貌性的拥抱。外出也很少去公园电影院这类情侣惯常出入的场所,倒把这座城市中大半美食馆子都纳入了他们的约会地点。

  大体而言,何平觉得他们似饭友多过似男女朋友。

  何平觉得这样相处倒也自在,只是急得室友跳脚。

  “小姐,这是你的初恋不啦?你就这样不温不火,一路吃下去?花前月下,拥抱接吻,统共缺席?”恋爱狂做知心姐姐状?“要会撒娇,发嗲,让他时时记得你,每次约会都要捧花前来,给你买精致名贵的礼物……”

  “何平不是你,恋爱狂。”赵菁菁不得不适时阻止恋爱狂越说越离谱。还要捧花?还有精致名贵?还要撒娇发嗲?发痴罢?“拿人手短。”

  “那何平姐算不算吃人嘴短?”打工妹趴在**,一边计算自己这个月的打工成果,一边问。托何平的福,她近两三个月,吃到不少一级美味。澳洲龙虾沙拉,La Mainson的西点和冰淇淋,越南牛肉河粉,和式金箔豆腐……只是回想一下,已经口水泛滥。

  “侬就晓得吃。”恋爱狂瞪了打工妹一眼,几乎暴走。这几个女人,怎么没有一个人懂她的用心?“何平,初恋要给自己留下美好的回忆。这样,即使有一天,你们分手,日后,你嫁给一个平庸的男人,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当你想起从前的时候,至少,曾经有这样一段无比风光美丽的辰光。”

  何平从自己的床边起身,走过去,抱住这个美丽无匹,感情生活却始终并不如意的女孩子。

  “谢谢你,恋爱狂。”何平把头靠在恋爱狂的肩上,隔着衣服,那细瘦的肩胛,纤弱而坚强。

  恋爱狂愣了愣,才慢慢伸手,推开何平。

  “寿头,谢我做啥啦。”恋爱狂脸上有不易觉察的赧色,抚平衣服上几不可觉的褶皱,长身而去。

  “哎,她是不是害羞啊?”打工妹朝何平挤眼睛。

  何平微笑,她们统统只希望她开心,不受伤害。

  连叶森然,也在保护她,不被流言所伤。

  何平觉得,这一刻,便已经足够幸福。

  得友若此,夫复何求?

  “哥哥,交了女朋友,是吗?”

  叶森然坐在书桌后面,准备教授留的功课,忽然听见妹妹天外飞来一问。

  叶森然不禁抬头去看趴在书房的一角,正在拼一幅一千片米老鼠拼图的妹妹朗然。

  朗然正仰头,等待哥哥的回答。

  叶森然放下手中的功课,绕过书桌,走到朗然身边,提了提西裤,席地坐在朗然身边。他伸手摸摸妹妹的小脑袋。这个妹妹,小他十岁,她的降生,本就是父母给他的礼物。因为小小朗然的降生,讷于情绪表达的他,渐渐开始学会笑,学会交流,学会感受生活的美好。所以对这个妹妹,叶森然是宠溺的,如父如兄。

  “朗然怎么知道哥哥交女朋友了?”他没有否认,只是有些奇怪,朗然的消息何以这样灵通?早前似乎还有人在朗然跟前说他是花花公子。叶森然微不可觉地皱眉。“莫非小朗然在哥哥身边安插了密探?”

  朗然把头摇得似拨浪鼓。“没有啦。是我们班的裘莉亚说的。”

  “你们班的裘莉亚?”叶森然安抚地拍拍朗然,名字有点耳熟。“她怎么会知道呢?”

  他的小妹妹,被家人和他,捧在手心里,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主,从来的烦恼不过是明天穿哪件衣服不会和同学撞衫,又或者新出了哪款冰淇淋还未吃过。不应该过早烦恼这些的。

  “裘莉亚的姐姐和哥哥在同一间大学里读书,是她姐姐告诉她的。”朗然求证地看向哥哥,“哥哥,裘莉亚说的都是真的吗?”

  裘莉亚——裘莉叶?叶森然眯了眯眼睛。大学里的确有个叫裘莉叶的女生,极其活跃,担任话剧社的社长,曾经邀请他出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罗密欧,被他以学业繁忙推辞了。会是这个裘莉叶么?

  “裘莉亚说,她姐姐告诉她,哥哥交了一个又凶又丑的女朋友,大庭广众之下对哥哥又打又骂,哥哥也不还手。还说那个女生是为了哥哥的钱才和哥哥交往的。”小小朗然咬着嘴唇,她的哥哥又高大又英俊又体贴,怎么可以和那种女生来往?

  叶森然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现在的小孩子,已经会传这么复杂的流言了么?这流言也变种得太快了吧?

  他伸手,把朗然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朗然,哥哥的确交了一个女朋友,不过,她一点也不像你的同学裘莉亚的姐姐说的那样哦。”

  “是——吗?”小小朗然将信将疑。

  叶森然暗暗笑了,小孩子长大了啊,不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取信了的。

  “周末哥哥带何平姐姐来家里玩,给你鉴定一下,好不好?”

  朗然眨了眨眼,“哥哥要带女朋友回来?”这是哥哥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呢。

  “是啊。让你亲自看看,何平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更好么?朗然,有些事,耳听为虚,要用自己的眼睛观察。”

  “哦。”小朗然有点闷闷不乐。裘莉亚还说,哥哥有了女朋友,就再也不会疼自己了,以后都只疼女朋友了。

  “乖,哥哥把功课完成,就来陪你搭拼图。”叶森然并不知道妹妹心中的百转千折,只当是小孩子一时别扭。

  “诶?去、去你家?”何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坐在叶森然的车上讶然问。

  “是啊,去我家。”叶森然微笑,何平大抵不知道,她脸上那种傻乎乎的表情,真的让人很想伸手捏一把。

  “那个——我、我什么也没准备,冒、冒昧上去,不大好吧?”何平惊出小小结巴。感觉上,到男方家里去,就是要确定关系的意思啊。他们不是打着男女朋友幌子的饭友么?

  叶森然终于空出一只手,撩了撩何平颈后柔软的头发。

  “放松。我爸爸妈妈出门应酬,家里只有我妹妹朗然在。”

  “哦——”何平略放松了一些,不过心间还是忐忑的。何平妈妈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把她拘回去三堂会审,她可是大力拍过胸脯,说自己没有交男朋友的。现在——去男的朋友家里,应该不要紧吧?

  当见到叶森然那个漂亮得仿佛活生生芭比娃娃的妹妹的时候,何平已经意识到,她来错了。

  小女孩言语不多,乖乖坐在哥哥身边,拿一双大大黑亮的眼睛,静静打量她。

  是的,打量。仿佛要看到她骨子里去。

  “何平你随便坐。”叶森然习惯性地摸了摸妹妹的头,“想喝什么饮料?”

  “水就好了。”何平看着叶家宽敞的客厅,比之朗梵大酒店的豪华套房也不遑多让。

  何平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和叶森然,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姐姐,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叶朗然规规矩矩地坐在象牙白色真皮沙发里,身上的浅蓝色雪纺连衣裙式样简约,但在领口衣袖和裙摆处都有精致的手绣蕾丝花边,脚踝上同样有着蕾丝花边的袜子衬着香槟色软底缎子面芭蕾舞鞋,使得小小叶朗然看上去,活脱脱似雷诺阿的名画小艾林,稚嫩且心事重重。

  何平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实话实说自己同叶森然其实做戏给外人看好呢,亦或是顺水推舟索性承认了好。

  只是骗小孩子总不大好,何平稍微犹豫,就在此时,叶森然端着一个托盘回到客厅。

  “哥哥,何姐姐不承认是你的女朋友呢。”小小女孩仰头对自己的哥哥说,有点撒娇的语气。

  叶森然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将其中一只漂亮的细长水晶玻璃杯递给何平。

  杯子里盛着颜色温暖的**。

  “喏,蜂蜜水,润肺养颜,最适合你们女孩子喝。”

  何平微笑一下,接过杯子。叶森然实在是个极体贴的男孩子。

  把一杯牛奶交给妹妹朗然后,叶森然才摸了摸妹妹的头顶。

  “不是何姐姐不承认,只是她不好意思罢了。怎么可以这样问一为女士呢?需要由男士介绍才合乎礼貌。”他朝何平霎眼睛,“容我正式为两位女士做介绍。我的女朋友,何平。我的妹妹,叶朗然。”

  “何姐姐好。”小小叶朗然放下手里的牛奶杯,站起身,向何平伸出白皙干净修长的手。

  握手?何平骇笑,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老成。

  不过何平还是把叶家小妹当成大人一样,握手对待。

  叶森然强忍着笑,看着自己的小妹妹装成一副老成模样,与何平握手。

  大体而言,何平在叶家过得还算愉快,叶家的佣人十分识趣,完全不来打扰少爷小姐和客人。

  小朗然少年老成,但偶尔会蹦出一两句天真童语,证明她还只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

  两个大孩子就在客厅里陪朗然下国际象棋。

  朗然极聪明,有时要合叶森然与何平两人之力,才能遏制住朗然凌厉的攻势。

  在朗然连赢三局之后,何平举手叫投降。

  “朗然真厉害,我认输。”

  “我将来要当中国的Chiburdanidze!”朗然昂首说。

  何平对这个名字极陌生,她只是跟父亲约略学过一些皮毛,对国际象棋并不十分了解。

  “奇布尔达尼泽,苏联格鲁吉亚的女棋手,一九七八年至今十二年,蝉联国际象棋世界女子冠军。几乎是一个无法超越的传奇。”叶森然在何平耳边充当解说员。

  何平肃然起敬,对奇布尔达尼泽,也对小小朗然。

  人小志向大。

  何平回想自己小学三年级的志向,似乎只是女承父业,将来也去学校里执教鞭而已,并没有太远大的理想。反观这小女孩,小小年纪,已经知道自己要什么。

  “洗手间在哪里?”蜂蜜水还滑肠,何平晚三秋地想到这一点。

  “我带你去。”叶森然起身准备领路。

  何平的脸倏忽飞红,摆手。

  “不用了,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好。”

  叶森然点点头,并不坚持。

  确定何平走得远了,朗然端起已然冷掉了的牛奶,轻啜了一口,而后,扬起美丽的长睫。

  “哥哥,你真的喜欢何姐姐吗?”

  叶森然看着妹妹美丽澄澈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无语。

  小孩子是最天真无伪的,他们的眼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假。

  叶森然不想给朗然一个谎言。

  “裘莉亚说她姐姐告诉她,花花公子是不会认真喜欢一个女孩子的。”朗然直望着哥哥的眼睛。

  叶森然此时真想扭下那个只见过数面且一点好感也没给他留下的“茱丽叶”的脑袋。

  叶森然压抑下内心暴力的想法,略微思索,然后诚恳地面对自己的妹妹,似面对一个成年人。

  “朗然,每个女孩子,都是一朵值得呵护宠爱的花。哥哥以前觉得每一朵都很美丽,很漂亮,都需要细心的对待与关爱,因为那时候,哥哥还不认识何平姐姐。可是现在,哥哥认识了何平姐姐,哥哥发现只有她是最美丽,最漂亮,最需要细心浇灌的,而其他人,已经不在哥哥的眼里。”

  小小朗然心里有些慌乱。这是哥哥第一次在她面前,语带宠溺地,说起她以外的女孩子。

  哥哥一定不知道,当他那样形容何平姐姐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明光流动,仿佛喜悦,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朗然突然觉得,她就要失去一直以来,哥哥对她的绝对关注了。

  “所以——哥哥不是花花公子了?哥哥以后只会喜欢何平姐姐一个人?连朗然也不喜欢了?”

  朗然小小头脑疾速运转,得出结论,然后向兄长求证。

  叶森然一愣,然后失笑,这傻瓜,原来在担心这个啊。

  坐到朗然身边,叶森然伸出大手,摸摸妹妹的后脑勺,蓦地轻拍了一下。

  “阿呆,你在瞎烦恼什么啊?哥哥喜欢何平姐姐,而且只喜欢她,所以哥哥现在当然不是花花公子。至于我家的小朗然吗——”叶森然又拧了拧妹妹的鼻尖,“何平姐姐是何平姐姐,朗然是朗然啊。无论哥哥多喜欢何平姐姐,朗然永远是哥哥最爱的妹妹,这一点决不会改变。”

  “真的?”朗然半信半疑。裘莉亚说男生都会被狐狸精骗走,然后忘记自己的家人。

  “真的。”叶森然总算在小女孩百转千折的心思里摸到一些头绪。“谁也抢不走我家小公主在哥哥心里的位置。”

  “拉勾!”小小少女伸出洁白细长的手指。

  “好,拉勾。”大男孩拉住妹妹的手指。

  没人注意到,从洗手间回来的何平,已经站在门边有一会儿了。

  何平捂着肚子,只觉得这一刻,世界都离她而去。

  所有不堪忍受的痛苦,于这一刹那,加诸于身。

  身为女孩子,每个月必须要面对的日子,何平一直都咬牙挺过去了,可是,为什么,今天,这种疼痛,会蔓延到全身,带着一种彻骨的寒冷。

  何平泪盈于眶,喉间咽下一声细碎的低吟。

  叶森然听见声响,回头,看见红着眼眶捂着肚子的何平。

  “怎么了?”叶森然心下愕然,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他放开妹妹的手指,起身想去扶何平一把。

  何平摇摇头,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躺在自己柔软的**,长睡不起。

  “不舒服?肚子痛?”叶森然有点着急。

  “我想回家。”何平忍着眼泪,腹痛如绞,心痛如割。

  “好,我送你回家。”

  叶森然取过何平的书包,挎在肩上,然后把手伸向何平。

  何平咬着嘴唇,只是摇头,冷汗悄悄自毛孔沁出来。

  叶森然有些恼。这些女生,就是不痛快,有什么也不肯直说,总要男人猜猜猜。

  伸出双手,猛地将何平拦腰抱起来,大步向外走。

  何平惊喘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搂住叶森然的脖子。

  他生气,她伤心,可是,他紧紧地抱着她,她紧紧地搂着他。

  还是小女孩的朗然,望着哥哥抱着何平走出去的背影,忽然有一点点明白。

  明白,哥哥眼睛里,那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也许是爱。

  叶森然一路平稳驾驶,务求让何平觉得舒适。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何平蜷缩在后座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双手一直紧紧捂着小腹。

  叶森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害怕。

  害怕后座上苍白羸弱的女孩子,会消失湮灭。

  他有这样的错觉。

  他发现他喜欢那个朝气蓬勃七情上面的何平,喜欢那个怒火冲天不管不顾揪起他的衣襟质问的何平,喜欢那个明明气得牙痒痒却拿他莫可奈何的何平……

  而这样不言不语卧在他汽车后座上的何平,无端地,教他揪心。

  “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他始终忍不住,还是问。

  何平闻言,摇了摇头。

  “……”叶森然有些无措。

  隔了一会儿,何平轻声说:“我没事,只是痛经。”

  带着些微鼻音。

  痛经?

  叶森然要愣一愣,才懂得何平的意思。

  然后,俊雅白净的脸皮,一点点,泛起一层红晕。

  再没人说话,车厢中气氛沉闷怪异。

  到了何平家门口,叶森然停车,下车打开后座的门,不管何平的挣扎,抱起何平往老宅走去。

  老宅经历近百年风雨,虽然政府归还何家后,稍适修葺,仍不免透出一股古旧苍茫气息来。绛红木门上,有摩挲得发亮的兽嘴铜环。

  叶森然一手横在何平双腿腿弯处,抱何平倚在他胸前,一手轻轻敲响门环。

  门内有脚步声,踢踏渐近。

  “放我下来。”何平听得出那是祖母的脚步声。

  有些不舍得放开何平柔软的,带着淡淡清爽香皂味道的身体,可是,叶森然还是放下了她。

  这里是何平的家,他不想何平为难。

  木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

  何平满头白发的祖母站在门内。

  看见孙女被一个清俊的年轻人揽在胸前,眼眶微红,老人眼中闪过一道了然的明光。

  “奶奶。”何平轻声唤,只想扑进祖母怀里,痛哭一场。“我肚子疼。”

  老人上前一步,握住孙女的手,对叶森然淡淡颌首。

  “平平肚子疼,我要帮她推拿一下,今日不客招待,实在失礼。以后有机会,欢迎你再来。”

  老人家送客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叶森然轻浅苦笑,点了点头,与何平道别。

  何平同祖母进门,回头,望着叶森然的背影,缓缓的,被关起的木门,掩在视线之外。

  仿佛,那个刚刚走近她心房的男孩子,终于,还是被关在了心门之外。

  祖母将何平送回她的房间,转身去冲了只热水袋,裹在毛巾里,敷在何平的小腹上,然后用手轻轻抚摩何平的额头,祖孙俩都默默地,不说话。

  良久,祖母低喟一声,说:

  “平平,齐大非偶。”

  何平忍了一路的眼泪,这一刻,终于夺眶而出。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她从来不敢放任自己去喜欢叶森然。

  他一早也已经说过,这只是平息绯闻流言最快捷的办法。

  她也老老实实地告诉自己,他们是为了平息流言打着男女朋友幌子的饭友。

  然则,当她站在叶家走廊的尽头,听见客厅里两兄妹的对话,转而恍然大悟,叶森然要平息的,其实不仅仅是关于他和她之间的流言,更要平息外界关于他花花公子的传言时,何平知道,她被利用了。

  何平没有愤怒,只是悲哀。

  悲哀地发现,明明知道,他们的相处,只是一场做给旁人看的戏;明明知道,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明明知道,他不是她可以喜欢的男孩子……

  可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如此地喜欢他了呵。

  热水袋,已经缓解她腹部的疼痛。

  可是心,却还是那么冷,那么恸。

  晚上何平爸爸妈妈回家的时候,何平已经调整情绪,仿佛没事般,偎在母亲怀里撒娇。

  “你哦——”何平妈妈捅了捅女儿的脑门,“这么大了还撒娇,什么都不会,让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独立生活?”

  “那我就不独立,一直赖在爸爸妈妈奶奶身边。”何平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一径地做小儿女状。

  何平祖母看了儿子儿媳一眼,下定决心,轻轻拍了拍何平的手。

  “好了,都洗手吃饭去吧,有什么事且等吃饱了再说。”

  “我会布碗置筷。”何平起身举手。

  “洗衣服烧饭呢?”何平妈妈今日有意打击女儿。

  何平垮下肩来。

  “女儿,好好学吧。你缺乏生活经验,不懂的东西还太多。”何平爸爸伸出大手摸摸女儿的后脑勺。“快二十岁的人了,早晚要独立的。”

  “喂喂喂,为什么听起来你们要把我扫地出门的样子?”何平鼓鼓腮,做青蛙状。

  三个大人都笑,这是他们一手拉拔,看着长大的孩子呵。

  吃过晚饭,何平妈妈进厨房洗碗,何平跟进去打下手。

  何平祖母同何平爸爸两人坐在客厅的红木官椅上,何平爸爸取出宜兴紫砂壶,烫了茶盏,冲上一壶雨前龙井,替母亲和自己各斟一盏醇郁芬芳的龙井茶。

  “我们平平长大了,知情懂爱了。”何平祖母微笑,看着厨房里忙碌笑闹的母女二人。

  “是。”何平爸爸感慨万千。女儿于感情一事,比较晚熟,初中高中一路走来,完全懵懂无知。

  “爱一个人,难免受伤。”何平祖母把视线投向儿子。她是包办婚姻的牺牲者,兼又爱上了自己的丈夫,替他养儿持家,即使离散多年,苦苦守侯,也未动过他念。然则知道丈夫在他乡另娶,之于她,实在是一种深重的伤害。

  何平爸爸点了点头。他们是何平的父母亲人,怎会看不出她刻意欢笑?他们只是不去拆穿她罢了。

  何平祖母啜了一口苦中带甘的茶水,终是叹息。

  “今天你们见到祖望,他说些什么?”

  “他——父亲说,他们在美国有生意,不能在国内耽搁太久。下周便要起程回美国去了。他——父亲希望能把平平接去美国读书,完成大学学业。”何平爸爸一时不习惯,叫一个离散五十五年,未尝一见的老人为“父亲”。

  “你们怎么想?”祖母微微颤抖着,放下手中的茶盏,以免让儿子看出自己此时的激动。

  “我们自然是舍不得,只是,却不能剥夺平平去见识世界的权利和——同祖父共聚天伦的权利。”何平爸爸斟字酌句。一方是他六十多岁一手带大他的母亲,一方是他八十多岁渴望亲情的父亲,这将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祖母垂下眼帘,何平爸爸也随之沉默。

  母亲的辛苦,他从小目睹,难免心中有怨。怨那个人当年抛妻弃子,独自逃命。可是,人过五十,有幸福家庭,他渐渐能放下少时心中郁结,以平常心对待当年往事。

  父亲彼时,想必也苦,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何平祖母抬起眼来,久经沧桑的眼里有淡淡水雾。

  “让平平去罢。鸟儿总要离巢飞翔,我们不能束缚着她看世界的脚步。”舍不得,但——那个人,虽然有妻子,可是膝下犹虚,难免寂寞。而她,有儿子儿媳孙女陪伴,强他太多。

  “也许平平——”何平爸爸担心女儿不肯离家万里,相隔一片汪洋。

  “今时不同往日,平平会肯的。”老祖母轻喟,但愿,时间和空间,能抹平孙女心口上的伤痕,但愿!

  周一早晨,何平眼神呆滞,整个人浑噩恍惚,全不在状态。上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课,何平都满脑子糨糊,只字未闻。

  何平从未料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大起大伏至此,简直似乘云霄飞车。上一刻她刚发现,自己为之心动的男孩子,原来,只不过是在利用她罢了,下一刻,父亲母亲便一起宣布,祖父想让她去美国完成大学学业。

  次日,祖父与丽莲联袂而来,郑重与何平一家讨论何平在校申请留学事宜。

  倒是当事人何平,仿佛置身事外般,全程没有参与感。

  待祖父与丽莲告辞后,祖母拉住何平手,何平静静伏在祖母膝上。

  “去罢,平平,去罢。”祖母轻轻以指疏理何平乌黑的短发。

  何平不语,她——舍不得,太多东西。

  “平平,有时当局者迷,退开一步,拉远距离,才会发现事物真相。”老祖母神色有些迷离,“当你的世界广阔得不再只是小小一方天地的时候,你再回头,才会真正知道,什么是你想要的,什么只是一时迷惘。”

  这一次,何平听懂弦外之音。

  何平无声地,以泪洗面。

  她的暗恋,未曾开花,已经凋谢。

  老祖母把何平抱进怀里,就象抱住小小的,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孩,拍抚她的后背。

  “……喂……喂……下课了……”有人摇何平的膀子。

  “哦。”何平捧起讲义,神思不属地向教室外走。

  “她怎么了?”连神经格外粗的打工妹都发现何平异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恋爱的女人?

  “有点不对头。”恋爱狂伸手拂了一下耳边新烫的长波浪。

  老学究点点头,是有点不对头。

  “你们看,叶大少诶……”打工妹目光如炬,遥指前方。

  恋爱狂水眸轻睐,“真额闹。”

  老学究扶了扶眼镜,嗯,的确是男主角。远远地站在一株悬铃木下,浅灰色Cashmere套头毛衣搭配直管牛仔裤,杂志中的模特似的。

  女主角呢?

  三人齐齐转头去看何平。

  怎料女主角仿佛置若罔闻,捧着书本笔记,直直飘过。

  “好冷。”打工妹打了个寒战,怎地像聂小倩似的?

  “伊拉吵相骂了伐?”恋爱狂方言发作,两眼放光。

  “都给我老实点。”老学究淡淡抛下一句,快步趋前挽住何平。“有什么事,都去说清楚,不要妄下结论,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何平浑身一震,如醍醐灌顶。

  是,她若这样去国求学,看似走得潇洒,其实不过是逃兵一名,与小说里,那些误会男主角然后避走天涯多年的愚蠢女主角,有什么两样?

  何平回头,向老学究展颜一笑,然后朝叶森然的方向,走了过去。

  恋爱狂同打工妹走到老学究身边,三个人一起望着何平的背影。

  “真奇怪,为什么会觉得何平要离开我们,很久很久呢?”恋爱狂低喃。

  “所有人最终都会离开,所以当我们相聚时,请好好珍惜。”老学究一手挽住恋爱狂,一手挽着打工妹,眼镜后的清亮大眼里,有些水光。

  何平走到叶森然身前,抬起头,看着这个清俊好看的男孩子。

  她,很难会忘记他罢?

  即使有一日,她结婚生子,午夜梦回时,她也会想起,曾经有这样一个男孩子,让她如此心动,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今天,我请你吃饭。”何平微笑,努力地,压抑汹涌情绪。

  叶森然点头,随何平一起,慢慢走出校园。

  何平带叶森然去一家老鸭汤馆。

  “这个季节,下了晚自习,来这里喝一碗老鸭粉丝油豆腐汤,实是人生一大享受。”何平笑着向叶森然推荐。“这里的蛋炒饭也很好吃,量足料多。”

  “好,那就要两碗老鸭粉丝油豆腐汤和蛋炒饭。”叶森然眼里总算有些放心颜色。

  在等餐的时候,两人间有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你——好些了吗?”叶森然打破沉寂。

  “好了。”何平望着坐在自己对面,即使身处小吃店也卓尔不群的叶森然,想起自己一去星级饭店就一身不自在,有些好笑。他们站在一起,就象是白天鹅和小麻雀的搭配吧?

  沉吟片刻,何平直视叶森然好看的眼。

  “那天——我听见了,对不起。”

  叶森然何等聪明,即刻明白,何平所谓的“听见了”,是指什么。

  叶森然有些内疚,两个月前,何平还是一个会暴走着冲上来,咬牙切齿,明眸似火焰般充满活力的女孩子,而现在,她却只是静静地,说,对不起。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是他,迫使这个不懂市侩虚伪的女孩子,学会压抑与隐忍,因着他的自私。

  看见叶森然沉默,何平反而笑了。

  比之那些犯了错,却百般狡辩解释的男子,这样沉默着,眼睛里有歉疚之色的叶森然,才真正是那个叫她动心,也值得她为之动心的人。

  这时粉丝汤和蛋炒饭相继送上,两人默默相对用餐。

  叶森然有些食不知味,完全无法体会何平所说的美味感觉。

  如果何平哭泣,他可以亲吻她;如果何平发怒,他可以拥抱她。

  可是何平只是这样静静地,微笑着,什么也不问。

  他,要失去这个能让他由衷而笑的女孩子了罢,叶森然垂下眼睫,心里有不知名的酸楚,一点点弥漫。

  “我——要去美国了。”何平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叶森然。或者,他在她做的决定里,有着关键作用,然而,倘若她由始至终不曾认识过他,她的决定呢?她会不会放弃出去看世界的机会?

  他们,只是没有在正确的时间相遇罢了。

  叶森然一愣,然后想起,他动用关系,查悉朗梵大酒店里的那对美国老夫妻,正是何平的祖父母,便又恍然。

  “我会想你。”二十岁的叶森然,微笑着说。

  “我也会想你。”十九岁的何平,微笑着,落下泪来。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